梵伽罗的指尖顺着俞云天冷汗淋漓的脸慢慢移向宋温暖,一字一句说道:“也是你,是轻信、盲目和痴迷引来的恶狼。倘若再不清醒,你终会因此而悔恨。”
最后这句指控实在是太过严重,悔恨?因何悔恨?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录制间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各种各样的猜想,却没有哪一个猜想是美好的,有希望的。如果梵伽罗的这番话是发生在杰弗瑞和丫丫之前,他们只会把他轰出去,然后对他大加嘲讽。但现在,经历了那些玄而又玄,准而愈准的灵魂剖析,他们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言之凿凿地对梵伽罗说——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这些人里同样也包括宋温暖。明明梵伽罗叙述的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没有佐证的虚言妄语,但她却始终不敢站出来发表质疑,而是拼命思索,拼命回忆。她一定得弄明白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也是一个罪人?她到底干了什么以至于她会悔恨?“悔恨”这个词的含义可比“后悔”残酷得多!
“家里有没有孩子跟俞云天走得比较近?”宋睿不得不提醒一句,他再怎么说也姓宋。
“妮妮!是妮妮!”宋温暖克制不住地尖叫,然后拿起手机冲出了录制间。她抖着手给自家大哥的女儿宋贝妮打电话,那头没接听,应该是在上课,但她却不敢停止,而是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惊惶又狼狈地等待着。
冷汗打湿了她的额发,弄花了她的妆容,可她却全然不顾,她只想知道妮妮到底有没有受到伤害,她怎么能主动把妮妮介绍给俞云天当模特?那孩子长得多漂亮啊!红润的脸蛋像天边的一抹朝霞,甜美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因为习舞而显得特别柔韧的身体像藤蔓一般舒展着,跳跃着,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绽放裙裾,开出一朵朵花儿。
她如果是天使,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天使!自己怎么能放心地将她交到俞云天手上?
哦对了,画!梵伽罗通灵时看见的那幅画!圣光、信仰、未完成……是了,是有那么一幅名叫《信仰之光》的画,是她亲眼看着俞云天画的,如今还摆放在他们同居的别墅的阁楼上,它描绘的明明是散发着圣光的玛利亚,怎么会有问题?
一时间,宋温暖想了很多,一旦抽离了对俞云天的情感,只从表象去看,她的脑子便活络了,眼睛也擦亮了,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均在此刻一一放大:
他对妮妮抱有超乎寻常的关注,他会主动去接妮妮放学,带她去很偏远的餐厅吃饭,吃到一半才会想起给女朋友打电话,报告一下行踪;他会在各种节假日给妮妮购买贵重的礼物,甚至亲自为妮妮设计演出时所需要穿着的服装;他会在妮妮病重时整夜守在床边,用手掌轻抚妮妮的额头。
这些过分亲昵的举动,因为有了一个姑父的身份做掩饰,竟然显得如此自然,如此合理,以至于宋家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在爱屋及乌!
宋温暖已经被自己的想象吓得魂不守舍了,调出另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喂,嫂子,你在东郊吗?在?那好,你赶紧去我的别墅取一幅油画,在阁楼里,圣母玛利亚的,你一看就知道,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拿到画你就带给信得过的人去处理一下,看看那些油彩下面是不是还隐藏着另一幅画。记住,你一定要找信得过的口风严的人,千万不要把这事宣扬出去,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嫂子,我知道这件事很麻烦,但我只能让你去,别人都不行,真的,求你了,快去吧,我等着你的消息!”
挂断电话后,宋温暖便顺着墙根瘫坐在地上了。谁也不知道在给嫂子打电话时,她的内心是何等愧疚和煎熬,如果可以,她真不想面对这一切,但她不能不去面对,不能不纠正这些错误,否则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与此同时,她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万一梵伽罗说错了呢?万一那幅画没有问题?万一妮妮和云天只是正常的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而她的这些妄想,终在妮妮的回电中粉碎。
“姑姑,你找我有事?”
“妮妮,你快告诉姑姑,你姑父有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这很重要,你仔细想想!”
妮妮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道:“他总想让我给他画那种画,他说那是艺术……”
宋温暖近乎于凄厉地喊道:“妮妮,你没同意吧?!”那种画到底是什么画,她不用问便已经猜到。
妮妮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同意!我觉得那很奇怪!”
“真的吗?你别骗姑姑,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诉姑姑,你在姑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吗?俞云天只是一个外人!”宋温暖反复确认,若是可以,她真恨不得顺着电话信号钻到那头,把妮妮上上下下亲眼查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