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经论道的太后/润无声(77)
见苏泽主动退让,方素白才道,好,我陪着你,陪着你等两位殿下各自成家。
景效二十四年 冬 九月二十八
在行宫里住了五个多月,如今终于要回銮了。
走前我还是同皇帝一起,将这行宫里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不知怎么回事,分明只是几个月,我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年一般。
我为后二十多年,再没有哪一天如在行宫里这般舒心得意过。
如今这日子到头了,我也该回原处了。
一路颠簸,我倒没有再像来时一般昏昏欲睡着,反而好好儿的将这回去路上的景致看了个遍。
苏泽笑道,娘娘今儿兴致好,终于不困了。素日里总睡着也不好,等咱们回了宫您可不能再像以往那般贪睡了。
哦,那要怎样才好呢。我道。
她想了想道,再不济,非是合宫请安的日子,娘娘早晨也得辰时起身。午间小睡不得超过未时正,夜里要早睡,最好不要秉烛夜读,娘娘如今年龄大了,就着烛火读书对眼睛不好。
哎,行了行了,知道了。
我一边掀起车帘子往外瞧,一边随口应付着。
突然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扭头看她道,咦,苏泽呀,我秉烛夜读,那也是夜读了。你呢,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几时睡的?
苏泽一听这话便紧张了,脸色粉粉的。
睁大眼睛强硬道,自然,自然是从娘娘殿里出来便回去睡了,还能怎样?
我煞有介事的哦了一声。
又接着道,那倒是我多想了,不过你年龄也不小了,方素白那个小子怎么也不说提亲呢!
有什么好提的,跟着他有什么好,我跟着娘娘见识的多了,轻易舍不得这女官的位份呢,让他自己加把劲儿再提罢。苏泽顽笑道。
是这回事。
一路车马辚辚,晃晃悠悠的。
我撩起帘子瞧了一阵子又觉得累了,眼皮又开始发沉。
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才刚信誓旦旦的,瞌睡虫便马上粘来了。
苏泽倒是一直捡着些好玩的同我说,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这厢挨着进了宫,皇帝又派人传话说,让我自回去休息,余下的事他派人料理。
好容易轻省一回我也不推脱了,便自己上了步辇要往寝殿走去。
正走着时,路上有宫人回话说,贞嫔和怡嫔在殿里久候了,要问娘娘的安。
我想了想道,且让她们各自回去吧,我这里刚落脚,要料理的事多,待明儿收拾好了再召她们说话。
车马劳顿的,我实在是累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我平日里虽然待见她们两个,这会子却是真的没精力再见了。
苏泽见此也不再难为我。直待回了寝殿沐浴更衣完,她便懂事的出去了。
我独个躺在内殿的榻上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是有什么在地毯上摸索似的,像猫狗,但我从不曾养过什么宠物。
我睁大眼睛坐起来仔细听着这声响,忽地看见从床榻边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只见这只脑袋摇摇晃晃的费劲从床底下钻出来,回头朝目瞪口呆的我笑了笑,娘娘安康。
我气的不行,伸手抓住一个茶碗朝她砸了过去,滚出去!
此时天色尚早,但因着我要睡觉宫人们将帘子都放下了,殿里光线昏暗,只我床头放着一盏琉璃灯,散出淡淡的柔和光晕来。
阿扎盘着腿坐在床榻近旁的毯子上低着头不说话,一边听着我雷声大雨点小的责骂与教诲,一边伸出胖胖的手指头扣那毯子上的金色丝线。
我盘着腿坐在床榻上,一边气急攻心的训斥责骂,一边掰着手指历数她悄不声儿吓我的次数。
阿扎,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胡闹呢,你趴在我床底下是预备要做什么呢,往日我念着满宫嫔妃里你最年幼从不罚你,可你如今也十四了,瞧瞧你做的这是什么事?
你是鞑靼的公主,悄不声儿趴在皇后的床下,要让有心人知道了,给你扣一个意图行刺的罪名儿,你还活的成么?
一听这话她才倏的抬起头来,睁着圆圆的眼睛惊慌道,我没有,你知道的……
我知道又怎么样呢,旁人不知呀。
那你会告诉旁人么?
唉我叹了口气,抬手倚靠在床头幽幽地说道,这要瞧着你自己了,你往后循规蹈矩的我自然不同旁人说,再像今日这般,我便将你交出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行了,别杵在那儿了,同我说一说,费这么大劲儿见我做什么呢,可是谁欺负你了?
见我如此说,她才挨着我的床榻旁边重又盘腿坐下来,轻轻地将毛茸茸脑袋搭在我的木榻边缘上,显得安静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