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记(59)
语若连珠,王峙一开始没听清,等听清楚,整张脸比窗外的乌云更黑。
屋外檐下,庾深两只手藏在袖子里,心想站定赏雨吧。刚站定,门吱呀一声开了。
庾深好奇投去目光。
先见一只腿跨出来,继而见王峙。
庾深乐不可支:“哎哟,又出来一个外人!”
王峙脸上的乌云愈多,继续往前迈,庾深喊住他:“唉、唉,再往前可就要淋雨了!”
王峙只能止步、转身,过来和庾深站到一起。
雨声滴滴,顺檐而下,今日起雾,近眼成烟。
庾深开口道:“陛下命我借着去巴东郡的名义,将沿线沿江,都走一遭。”
王峙漾笑:“所以我这是第一城?”
“是,下一郡淮南。”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不用。让你的人都只当我在广陵走走逛逛。”
王峙便不说话了,低头看府邸里的青石板:“如有需要,来这里找我。若不在,便去衙门。”
“喏。”
雨下得大起来,两人都往后退半步,身子快贴到墙上,这才发现,广陵潮湿,墙上生了青苔。
王峙突然问庾深:“你该不是看上我妻妹了吧?”
庾深诧异:“你怎么会这样想?”他自己都没想到。
王峙道:“若是无意,为何屡次英雄救美?”
“你想太多,两次都是机缘巧合。”庾深想起上回救人,反被揍得鼻青脸肿,不知不觉摸了下自己的腮帮子:“我又不是天生欠揍。”
欠揍的才会看上裴怜。
“倒是你——”庾深问道,“我给你寄的膏药够用吗?”
王峙呵呵:“从来不用。”
“哦,是吗?我看你今日还在同新妇吵架啊!”
王峙满脑子都是疑惑,问何来这么一说?
庾深便道出方才观察,王峙搭话裴爱,裴爱不仅不应声,而且偏过头去。
庾深道:“如不是吵架,便是她单方面气你。”
“胡说八道。”王峙不以为然,一点点小细节就能天马行空,庾深只怕是得了癔症。
庾深却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信不信?像你家新妇那样,肯定是气着你呢。”
信吧,不信你会后悔的。
广陵的雨一阵一阵的,渐渐由大转小,继而停了。
但天仍阴着,看不到放晴的迹象。
王峙沉声问庾深:“那她为什么生我的气?”
“你问我?”庾深无辜!他瞪大眼睛盯着王峙:老天爷啊,明明眼前这位才是那个系铃人!
谁让他摊上这样的挚友,庾深叹气:“我帮你打听打听吧。”
房内,裴爱与裴怜对坐。
说是姐妹叙旧吧,不是,气氛稍稍严肃点。
说是审问吧,也不是,气氛略微缓和点。
裴爱没有责备裴怜,只问她是如何从家里跑出来的?
裴怜却回头望瓶子:“这花几时会发芽?”
左右而言他。
裴爱仍就追问:“你从家里出来,只有阿父知道?”
裴怜无奈,道是。
裴爱又问:“阿父允许你一个人来广陵?”
裴怜直视裴爱:“他给雇了辆车,有个马夫。”
裴爱心底叹口气,是心大的父亲能干出来的事,道:“为了瞒过阿娘,你俩倒是周全,竟外头雇车。”前些天陈家聚会,裴怜是坐裴家刚买新车去的。
那车甚是宽敞,裴怜还几次夸耀,说现在的车做工就是好,坐着舒服。
“其实没想那么多。”裴怜与裴爱谈话,讲着讲着就无力趴在桌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你还不知道吧?新车放阿父烧了。”
裴爱惊讶:“为何烧车?”
裴爱悠悠道来,裴家买了好车,邻居想借,但又畏惧车太好而不敢借。裴一知道后,就把车烧了。
裴夫人虽然习惯了裴一的作风,但气来的时候,是压不住的,连着半个月,日日去绣庄定衣裳。
裴爱笑道:“所以你见阿娘大半时间不在家,便起了出逃的心思。”
裴怜挑眼皮望一眼裴爱:“姐姐你要是个郎君,可以去做捕快。”
之前,裴怜没未过建康城,晓得姐姐去了广陵,便好奇广陵是什么样子。而陈家姐妹都在耳边说,广陵成美,不去后悔,惹得裴怜忍不了了,在裴一的助力下,赶来广陵。
哪晓得路上遇着打劫的,又被庾深救了一遭。
裴怜道:“妙嘉妙慧都来过广陵了,我怎能不来。”
“她们家行商,赚的就是天南海北的钱。你又是哪家女儿,阿父做什么的。”裴爱想让裴怜明白,人与人不同。
裴怜却不解其意,反而道:“我阿父亦是你阿父,朝中任侍中,他助我来广陵。”
裴爱抿唇摇头,去柜中取纸笔,写信给家中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