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碎(158)
在那瞬间,陈砚松的心好像被揉了一下,彻底绷不住,趴在他爹身上痛哭,他感觉到爹爹在轻抚他的背,越发委屈,都哭得咳嗽了,“爹,孩儿难受啊。”
而就在这时,陈老爷子又说了句:
“榕哥儿,莫哭,都这么大的人了,叫人笑话。”
陈砚松身子猛地一震,立马坐起来,男人俊脸上还挂着残泪,可那双桃花眼却逐渐冷漠下来,“榕哥儿?爹,您认错人了,您的好大儿现如今正在牢里蹲着呢,吃糠咽菜,生不如死呢。”
陈砚松给他爹喂了一勺药,阴阳怪气地笑了:“从小到大,你只看到大哥,他做错事,你说几句就翻篇了,我若是做错事,你恨不得拿藤条打死我,还指着我娘的脸骂,说她行事立身不端,生下的种子也是歪的,可当初不正是你把她扶正的?她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虽家败落魄了,也不是你这种贱籍商户配得上的!你既让她做你妻子,可却没有给过她半分体面,她一个正房太太,却管不得家,一辈子过得小心谨慎,处处讨好陈砚榕,生怕旁人说她苛待继子,没成想死后还要被陈砚榕那杂碎羞辱,不让她与你同葬,甚至连口好寿板都不许给她。”
“陈砚榕如此羞辱我娘,你吭过一声吗?”
“你放任我和陈砚榕兄弟明争暗斗,说什么都是嫡出,谁有本事家业就留给谁,可这是你真心话吗?好的铺面生意你都给了他,手把手教他如何经营,你削尖了脑袋替他去求娶了侯爷家的嫡女,给他找了个好岳父好靠山,可我呢?虽说玉珠是我自己看上的,到底只是个寻常耕读家的女儿,你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后面你把内宅对牌钥匙给了陶氏,对我媳妇儿说好听点是温和厚道,说难听点就是漠视,你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越说越气恨,陈砚松喂药越来越快,后头竟直接往老爷子脸上泼,“我告诉你老头子,全都是你的错,陈砚榕一家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就是你纵容偏袒的!他害我丢了唯一的骨血,我必要他生不如死!”
“呜呜……”
陈老爷子被热药激了脸,顿时哭得像个小孩。
见父亲如此,陈砚松越发烦躁,他将药碗扔到一边,掏出帕子使劲儿擦自己的手,冷静了会子后,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谁知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个苍老萎靡的声音:
“老二哪。”
陈砚松停下脚步,略扭头往后看,老爷子此时仿佛清明了不少,手颤巍巍地朝儿子伸去,老泪纵横:
“老二哪,你的心太野了,记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莫要与那些个王侯大官走得太近,千金散尽未必是坏事……”
陈砚松从鼻孔发出声冷哼,甩了下袖子:“到现在还嫌弃我。”
他转身,淡漠地看着难得清醒的父亲,傲然道:“爹,如今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比你和大哥加起来还强几分,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这些失败者评判了!”
说罢这话,陈砚松转身便走。
出去后,风裹挟着冷雨阵阵拍来,陈砚松张开双臂,让这清冷之气将他身上的药味儿、腐朽味儿全都吹散。
就在这时,阿平从葫芦拱门那边匆匆跑了来。
阿平也顾不上行礼,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忙报告:“二爷,王府的崔公公来了。”
“哦?”陈砚松喜上眉梢,笑道:“快去安排个席面。”
阿平一脸的纠结,左右环顾了圈,凑近陈砚松低声耳语:“崔公公把二奶奶带回来了,现就在花厅里呢,好像出了大事,公公脸色很难看。”
第65章
听见阿平这番话, 陈砚松倒吸了口冷气,但也还算镇定, 心里盘算着:怎么回事?王爷怎地叫崔锁儿把玉珠送回来了?可是嫌玉珠侍奉的不够好, 不要了?
陈砚松心里升起抹窃喜,若是能将玉珠还给他,那可真的太好了。
想到此, 陈砚松匆匆同嬷嬷们交代了几句,让给老爷子擦身喂药,随后撑了把油纸伞, 匆匆朝花厅赶去, 在过去的时候, 他吩咐阿平赶紧将提前备好的玉观音拿上,崔锁儿爱银子古玩, 所以他总要把这位小鬼儿贿赂舒坦了,来日不论是差事还是犯了什么错儿, 总能求这阉狗在阎王跟前说几句好话。
刚穿过游廊, 就瞧见外头威赫赫地站了几个带刀侍卫,而花厅灯火通明, 崔锁儿正烦躁地来回走动。
陈砚松眉头深锁,急忙走上台阶,略瞅了眼, 吓了一跳,玉珠此时像鹌鹑似的蜷缩在墙角里,身上裹着件杏色披风,头发蓬乱, 头埋进双腿里, 身子在不住地颤抖, 若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微的啜泣声。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