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儿自是知道侍卫的意思,开口道:“不去皎月坊了。”身后的几个侍卫皆暗暗松了口气,他们这样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要是往那酒铺子里逛逛也便是,成日往都是女子的绣坊里钻,算怎么回事儿,便绣坊的人不敢慢待,他们自己也不自在啊。
既然不去皎月坊,李顺儿几人便往前去了,因在街市中,尽是逛街的行人,怕撞到人,走的并不快,可李顺儿走的慢,架不住有人快,也是巧,正走到皎月坊的大门跟前儿,不想斜刺啦从里面冲出个小子来,那人身影极快,直接便撞向了李顺儿,身后的侍卫唬了一跳,李总管可不是他们这些有功夫傍身的糙汉,真要给这冒失小子撞一下,便撞不坏,栽到地上当街摔个马趴李大总管的面子总不好看。
急忙一个箭步挡在了李顺儿前头,眼瞅就跟冒失小子撞到了一处,不想这小子甚为滑溜,临到跟前儿了,身子一侧,往旁边翻了出去,人是避开了,却从怀里掉出个油纸包来,想是他动作太大,油纸包上系的麻绳散开,包梨的糯米苕丝糖咕噜噜掉了出来。
加之昨儿夜里落了雨,这山塘又临河,虽说出了日头,青石板地上却仍有些湿漉漉的,白花花的糯米苕丝糖掉到了石板路上,沾了泥便再吃不得了。
那小子一见糖撒了,顿时恼上来,一叉腰指着那侍卫道:“你们倒是怎么回事,眼睛长在哪儿了,看见有人怎还往前撞,你们快赔我的苕丝糖来。”
这些侍卫本就是侯府的人,俗语说宰相门人七品官,何况侯府这样的勋贵世族,不说看门的,便是个打杂扫地的出来那眼睛都恨不能长脑瓜顶上,寻常七八品的小官见了也得低头哈腰的客气两句,更何况他们这些侍卫,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在,不想竟有人敢欺上来了,当真是活腻歪了不成。
不过,这小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加上吴侬软语的姑苏话,好听的紧,即便不讲理的话听在耳朵里也让人有些恼不起来,却也不容他如此胡搅蛮缠,开口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理,明明是你走道不看路撞过来的,糖也是你自己掉的,不与我等道歉还罢了,怎还反咬一口,让我等赔你的……”侍卫话未说完便被李顺儿挥手拦下了话头道:“赔他的糖也便是了。”
侍卫知道李总管是不想跟这小子计较,便道:“算你小子好运道,碰上了我们李总管胸襟宽广,这些能赔你的糖了吧。”说着一扬手便丢出一个银锞子过去。
那小子接在手里一瞧,白花花亮闪闪的银锞子,成色极好,随手掂了掂,足有一两重,顿时眉花眼笑暗道:“造化造化,今儿可是撞上财神爷了,平白的天降横财,有了这 一两银子,别说那一小包苕丝糖,便是把糖果铺子柜上的苕丝糖都买下也够了,不过,等等,刚这汉子后面那人的声音,怎听着有些耳熟呢,仿佛哪儿听过似的,这些人说的一口京话,一听就是京里来的,京里来的又有些耳熟的能是谁?”想着忍不住微微探头往汉子后面的李总管瞄了一眼。
李顺儿只想快些了结此事,好往前面的绣坊去查问查问,并未在意这个莽撞的小子,眼睛都没这边看,可那小子却看清了李顺儿。
这一看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道,怎么是他,这可有些不妙,冲着前面的侍卫嘿嘿一笑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的银子了。”拱拱手,转身跑了,不等侍卫反应归来已经没入人群中不见影了。
侍卫心中暗道,这小子莫不是专干这等营生的吧,不然,刚还火冒三丈的,怎么一看见银子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又想起这小子声音好听,长得又俊,不想竟走了歪路,可惜,可惜了,不过,想起这小子的模样……
李顺儿见他发愣不禁道:“想什么呢?”
侍卫道:“刚那小子瞧着好像有几分面善,像是在哪儿见过……”说着又哈哈一笑道:“想来这模样俊的都长得差不离吧。”
李顺儿往前面望了一眼,早没影儿了,便点点头,听他说的一嘴地道姑苏话,想是当地人,你这是头回来姑苏,哪会有相熟的,想是看差了,走吧,再把这姑苏的绣坊查一遍,就往余杭去看看。”
几人说着话往前去了,并未留心河岸边儿的一棵柳树后探出个小脑袋来,眼瞅着李顺儿等人进了前面的百绣阁,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小声咕哝了一句:“这算不算师傅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咕哝着便掉转头快步往石桥去了,穿过石桥,钻进了桥对面的紫兰巷,走到巷子头一拐进了杏花里的一处黑漆大门,那大门外挂着两个红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萧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