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是梁惊鸿织就的一张大网,把自己严严实实的网在里面,任她怎么挣都挣不开,皎娘忽觉身子有些冷,不由打了寒颤。
韩妈妈把件衣裳披在她身上:“夜深了,大娘子身子弱,早些安置吧。”
皎娘点点头,也的确有些累了,洗漱了便上床睡了,韩妈妈把帐子放下,留了一盏小灯,出来瞧见桌案上那个匣子,不禁摇头叹息,六爷这一匣子房地契送过来,玉秀才是应了亲事,就怕皎娘更要误会他的心意了。
说话儿日子也快,一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转眼便已进了七月,七月流火,虽晌午头上仍有些热,一早一晚的却凉快了起来。
潘家巷这边儿却仍对一个月前玉家大姑娘出嫁的热闹,津津乐道,要说起来再婚的妇人,没听说过谁家大操大办的,毕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更不消说潘家巷这边住的都是老百姓,虽说不至于穷的吃不上饭,却也没见谁家摆这个虚排场,偏偏玉家不一样,去年皎娘出门子,那热闹,便在潘家巷拔了尖儿,谁能想到,这不过一年的功夫,玉家这和离的闺女再嫁,却更风光了。
要说燕州城最好的馆子是哪儿,哪怕街上要饭的都知道是明楼 ,虽人人都知明楼,可真正能在在里面吃饭的,却没一个穷老百姓,实在太贵了,一顿饭下来都够平常老百姓一家子过上好几年的,门槛高,别说去吃饭了,离的近了都心怯,也就离着远远地望上 一眼,瞧着那飞檐吊角气派非常的小楼,暗暗祈祷下辈子投生富贵人家,这辈子就甭想了。
潘家巷这些街坊邻居们也是一样,却谁能想到,玉家的闺女再婚二嫁,新姑爷却在明楼摆席,把街坊邻居们都请了去吃喜酒,这一顿喜酒吃下来,足够显摆一辈子的,一个月算什么。
井台上洗衣裳的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上个月去明楼吃喜酒的事,从明楼的招牌到里头的摆设,再到菜品乃至跑堂的伙计,举凡明楼里见过的,几乎每天都要说上好几遍,即便如此,也没人觉着腻烦。
有个胖墩墩的妇人把明楼的楼梯扶手都夸了一遍之后,不禁道:“可惜,玉家丫头不能生养,不然若生个大胖小子,说不定会在明楼摆满月酒呢,到时候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了。”
旁边的妇人道:“你怎么就知道不能生养,上回玉家丫头回来,瞧着挺好的,倒不像以往那般病恹恹,更何况,人家女婿就是大夫,想必是治好了。”
那胖妇人低声道:“就算好了也不顶用,那个身子板就不是个能生养的,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前街住的产婆子说的,她说玉家丫头那身板,不生养还好,若生养只怕……”说着顿住没往下说,可即便她不说,大家伙也没有不明白的,纷纷都说可惜了,也不知是可惜不能去明楼吃满月酒,还是可惜皎娘不能生养。
皎娘却从未想过这些,爹娘哪儿有了交代之后,也算安心了,如今在别院里住着,日子过得无波无澜,也渐渐习惯了,若说仍有什么不习惯的,便是梁惊鸿了。
第138章 日久见人心
皎娘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梁惊鸿一般精力旺盛, 皎娘觉着若不是自己身子不好,梁惊鸿大约每天都不会消停,即便如此也没少折腾, 有时候那种感觉甚至让皎娘觉着会死, 但她终究没死,不仅没死仿佛还比以前健康了许多。
自落生便是个病秧子,三五不时便会病卧不起, 那种从身子到精力的力不从心,已经伴随了皎娘十几年,但最近却有些不一样了,首先精神好了许多, 不似以前总是觉着疲累,便是针线都不能做的太久,做了时候长些, 便会眼前发黑, 胃口不好, 虽疲累躺下却睡不踏实, 常常就这么躺上一宿, 夜里睡不好,白天更没精神,若遇上乍暖还寒的换季时节,便要大病上一场。
被梁惊鸿胁迫不得不跟他住进别院的时候, 皎娘甚至觉着不用想以后太远的事, 她这样的身体,想来也禁不住这男人的折腾, 或许过不了几个月自己这辈子的日子就到头了。
若真到了头, 自己也就解脱了, 她并不悲伤,毕竟前世过得更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一世的爹娘跟冬郎,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自己这样的身子,能活到如今已是菩萨保佑,爹娘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爹娘才对自己如此疼爱。
而冬郎是个最懂事的,天赋高又刻苦,如今有了进学的机会,将来必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会孝顺爹娘,对于自己这个阿姐,或许一开始会伤心难过,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只清明祭扫时烧些香烛纸钱也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