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自是感激万分,“我就知道崔嬷嬷是定海神针,有了你,我真是放一百二十个心。”一面招呼绥之,“快,快谢过嬷嬷。”
绥之拱手长揖下去,颤声说多谢嬷嬷,也等不及看孩子一眼,就匆忙进产房探视妻子去了。
不一会儿仆妇抱了孩子出来,和哥哥相比真是瘦小得可怜,大家连看他都得小心翼翼。
崔婆道:“大的在肚子里横行,小的难免受些委屈,日后仔细养着,慢慢就会白胖起来的。”
元氏对崔婆实在是道不尽的感激,切切说:,“这回真是辛苦嬷嬷了,有您这位送子观音在,保得咱们家平安,您就是我们的恩人啊。日后等哥儿大些,让他们专程去给嬷嬷磕头,没有嬷嬷,哪有他们的好日子。”
大家结实客套了一番,等到一切收拾停当,也将近四更天了。回去略睡一会儿,不多久天就亮了,尚柔和绵绵又赶来看望白氏和孩子。这寒冬腊月虽冰凉彻骨,但家中添了人口,太夫人一高兴,连病都好了,张罗着让人预备了巧粽和澄粉水团,大家在上房先庆贺了一番。
肃柔赶上一场喜事,虽然很热闹,但因守了一夜,也有些乏力,后来辞了祖母回到嗣王府,直睡了两天才恢复些精神。
雪已经不下了,素节是十一月十二大婚,那时天还有些阴沉,到了晴柔出阁却是个大好晴天,赫连颂去幽州也有十几日了,没赶得及回来参加喜宴,肃柔便一个人回去喝了喜酒。
府里张灯结彩,鲜红的灯笼被残雪衬托得愈发浓妍,肃柔过晴柔的院子里看她,她穿着喜服,坐在妆台前,平时素净的脸,今日浓妆艳抹起来,有种勉强长大的奇怪感觉。不过倒是掩盖了不好的气色,大红的口脂,也能衬得人喜气洋洋。
看见肃柔进来,她叫了声二姐姐,脸上挂起一点腼腆的笑意。
肃柔上前打量她,替她扶了扶鬓间的花钗,笑着问:“今日大喜,紧张么?”
晴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只说确实有些,“也不知道人家府里怎么样,过了门能不能和公婆妯娌相处得好。”
肃柔道:“黎少尹在凉州任职,婚宴过后应当会和夫人回凉州的。你们新婚,不至于让你跟去凉州伺候,你和郎子正好可以独处。”
可是晴柔对前景好像并不抱多大希望,不过抿唇笑了笑,便不说话了。
几个族中亲戚的孩子在院子里嬉闹,姐妹们因知道她的心事,大家见她低落,都不免沉默下来。
绵绵终于也学会了迂回,不会直接了当说黎舒安像冰疙瘩,只道:“三姐夫是斯文人,哪里像我们的郎子那样没脸没皮,所以三姐姐就得活泛些,多和他亲近。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你心里想什么就要告诉他,想和他腻歪就扑上去,还怕他往天上逃吗。”
大家对她的言辞表示惊讶,但转念想想也是,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亦然。虽说姑娘家主动,不免有些自跌身价,但夫妻相处如人饮水,只要能和谐圆满,管他有脸没脸。
尚柔也来劝慰她,“婚前来往不多,许是人家性子冷,以学业为重。婚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被窝里躺着,不愁他远着你。”
总之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好像也只有往前走了,晴柔怕家里人为她担心,自然满口应了,赧然说:“我也不为将来发愁,就是觉得舍不得离开家。姐妹们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往后要见上一面,怕是不大容易。”
绵绵说:“除了五妹妹以后要去泉州,剩下的全在上京,你有什么事就招呼我们,要是三姐夫对你不好,我们就堵门找他理论。”
大家很赞同,个个点头不迭,晴柔由衷地笑起来,叹息着说:“我有姐妹们撑腰,想想没什么可慌的。”
既然心里平静下来,就可稳稳坐进行障中,等着新郎来行奠雁礼了。这黎舒安久不露面,除了那日登门下定,后来大家就没见过他,今日穿着新郎官的礼衣来亲迎,那面目看着好陌生,虽然算得俊秀,但疏淡也确实是疏淡。
姐妹姑嫂还像以前一样,几乎没怎么作梗,就让新郎官接到了新妇。黎舒安从行障中将晴柔牵出来,进前厅拜别长辈们,肃柔在旁看着,看晴柔的侧脸木木地,并没有新娘子该有的娇羞,心里忽地感到忐忑,也不知她的这场婚姻,最后究竟怎么样。
大家照例将人送出门,看着迎亲的队伍缓缓去远,黎家不像嗣王府和伯爵府娶亲那样隆重,很有一切从简的意思。绵绵心直口快,过后悄悄和姐妹们抱怨:“这黎家怎么一副寒酸模样?人家娶填房,都比这个体面些。”
好似忽然揭开了迷雾,大家才想起来,黎舒安之前确实与人定过亲,后来因对方姑娘坠马死了,才来攀张家这门亲的,难道果真拿晴柔当填房对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