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为欢(32)
“沈青攸”。
宋南鸢在唇齿间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好笑,他竟是连个真的名字都不肯告诉她?
这些年,他的手段倒是跟从前别无二致。
随便一个名字便打发了别人。
她是不是应该称赞他念旧情?
就这么一个假名字,一用就是这么多年。
倒是念旧。
敏/感地察觉到气氛变得僵硬,沈淮清眨了眨眼,出声道:“姑娘,怎么了?”
他右手仍旧握着狼毫笔,手心一阵濡/湿,他也在紧张,害怕她发现。
只是,他若是说出自己的真名,只怕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况且,这个名字也不算假的,从前他那父皇厌弃他的时候,他便是叫这个名字。
宋南鸢笑了笑,还好,她现在不喜欢他。
要不然该多难过啊?
其实,他根本没有必要这样。
宋南鸢面无表情叠好手中的白纸,然后塞进袖子里面。
他若是能够看见,便会发现,这卖身契不过是一张白纸。一张白纸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卖身契,她怎么会要他呢,她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戏耍他。
她会等他爱上她,然后将他抛弃。
到时候,他便自由了。
“公子,请随我来。”宋南鸢压下心头那些晦涩的想法,她面上重新露出一道柔和的笑容,嗓音柔和如同三月春风。
只是,她这次不肯牵着他的手。
说完这话,她便径直走出了屋子,泄气一般走进院子。
这可苦了沈淮清,他一个瞎子,又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够找得到路?
她离开时有多潇洒,他现下便有多狼狈。
胳膊伸直摸索着前方的路,他小心翼翼迈开脚步,只是还未走上几步,便被台阶绊倒、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其实不疼,甚至都没摔破皮。
可是他心底还是有些委屈。
明明是她带他回来的,可是她如今又不管他了,明明她方才还说要好好待他,可是一转眼,她又变了样子。
她这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于是难得地,脾气温和的太子爷生气了。
他坐在地上,不肯站起来。
也不愿意主动去寻她。
宋南鸢一路顺畅无阻走到了那个房间,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他如今是个瞎子了。
她方才走的那样快,他肯定是跟不上。
只是她现在不想回去寻他,他这样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应该让他多吃一些苦头。
两个人,一个站在屋子里,一个坐在地上,都不约而同在生闷气。
只剩一树桃花在和风中扑簌,遍地寂寥。
最后,宋南鸢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莺莺说得对,等他爱上她,她便大仇得报,如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计较的必要。
这样一想,总归是他倒霉。
碰见她,算他倒霉。
宋南鸢整理了一下裙摆,她面上重新挂上一道柔和的笑,缓步走到院中。
方方走进院子,便看见他蹲坐在地上,一双空洞的眼睛木楞楞看向前方,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她看着他这样虚弱无力的模样,内心忽然生出一股暴虐感。
不够,还不够,她要他哭着求她。
“公子,疼吗?”
于是,她缓步走过去,呼吸平稳,居高临下看着他,冷不丁忽然开口问道。
沈淮清只是坐在地上,垂眸不语。
片刻过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不疼,那公子便站起来吧。”
见他不疼,宋南鸢觉得既失望、又遗憾,她转身便想要离开。
若是不疼,他如何能够长记性?
只是还未走两步,他便忽然攥住了她的衣摆,他原本蹲坐在地上,此时为了够到她的裙摆,他的身子往前倾斜了一段距离,瞧着倒像是他伏在地上、乞求她。
他的手生的极为好看,骨节修长、节节如玉,瞧着像是一段无暇美玉。
可是此刻,他的手握着她的裙摆,他似乎是觉得不安,指尖下意识地摩挲两下她的裙角。
浅粉色的柔纱在他掌中盛放,像是一朵弱不禁风的桃花。
“疼,姑娘。”怕她不信,沈淮清轻珉薄唇,郑重其事道:“很疼。”
宋南鸢看见他这幅模样,忽而笑了,精致的杏眼含情脉脉,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于是慢慢悠悠弯下腰,一字一句言辞轻缓道:“既然公子疼的厉害,那今日便不用沐浴了。”
她想拽回自己的裙裾,可他却不肯放手。
向来恪守男女大防的太子爷,此时跪坐在地上,求她不要离开。
那模样瞧着,当真是赏心悦目极了。
宋南鸢回首,只见那人的睫毛颤动两下,小声反抗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