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奴+番外(63)
“李将军,许久未见您亲自来了。”他看向李远山的断腿,显然也知道了将军府的变故。
李远山坦然自若,不见什么表情。
给钱的时候,他突然按住了掌柜的手,低哑着问:“真的很难看?”
掌柜一愣,“您面容英俊,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李远山高出他一个头,身高和肌肉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头皮发麻,他不禁后悔刚才多看了李远山几眼,让人家察觉了去。
李远山逼近他,眼中不见愤怒,反而是十足的冥茫,“我的腿,很吓人?”
掌柜吓破了胆,要知道李远山的每一步都是踏着白骨走过来的,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几次在西南边境都差点死了,可见连地府里的阎王爷也不敢收,他如何招惹的起?
“不、不……只是……只是同常人有些不一样而已……无损、无损您的……”
手上的压制消失,他后怕地抬起眼皮子,生怕撞上李远山杀人的目光,但李远山只是拄着拐杖,留给他一个有些萧寂的宽阔背影。
路上有了一层薄薄的雪,李远山一时不察,拐杖只一下没柱稳,他庞然的身躯也跟着倒下。
他冷漠地面对周遭的眼神,用衣摆盖上自己不小心露出的空档裤管,慢慢站起。
坐在马车内,他拍去身上的雪泥,双目空洞。
人人都怕他身上的血债,怕他手中的武器,他也享受着他人的惧怕,总比受欺负好。
现在他失去了人们的惧怕,成为他们同情和探讨的谈资,他却不知道,傻奴怕不怕?
他回来时脸色不好,傻奴懵懂地看着他,嘴里被他塞进去一颗糖。
“相公,怎么了?”
他坐在了床上,一声不吭地脱去靴子,白色的裤子也跟着扔到一边。
李远山发呆了半晌,手指颤抖地掀开长摆,只露出他的残肢。
傻奴惊得张大了嘴,一个不注意把糖生生咽了下去,“相、相公……”
她知道李远山从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缺陷,哪怕是她,也只在一次不明朗的月色中隐约瞧过。
那一夜,他几乎是红着眼睛逼迫她看,眼中的绝望和崩溃刺痛了她还没长大的心灵。
从那之后,她再没敢瞧过他的腿,也好像一夜之间懂得了李远山种种长期压抑却能在某一时刻突然爆发的情绪。
她从那天起就学会了看李远山的脸色。
傻奴赶忙用衣摆盖住他的腿,“别着凉……”
说罢,扭过了脸。
李远山搂住她,近乎卑微地乞求,“看看。”
傻奴吓了一个激灵,“不看!我不看!”
她不想让李远山再因为这条腿上的伤口难过了!
李远山憋了一口气,又徐徐松开,“真的不看吗?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不、不想!”傻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只当他又在试探她,不敢多说。
双臂上的手离开了,傻奴如释重负,没注意到李远山变得血红的眼睛。
她以为自己安全度过了考验,开始挑选摆在榻上的一包包糖,哪一种似乎都很好吃,她简直不知道要先吃哪一包。
雪下得愈发大了,狂风呼啸,吹动了小窗。
李远山艰难蹦行,把所有窗户都关紧,插好了门栓,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外面风雪横行,屋内风平浪静,然这短暂的平和很快被撕裂。
李远山声音冷硬如刃,“傻奴,躺下。”
傻奴回头,见到他背对着她,正在一盏盏地点油灯,把房间照得明亮。
一切都死静得可怕,只余她自己天真的呼吸声。
她依依不舍地推开一包包糖,乖乖躺着,小脚摇晃,半勾着绣鞋。
她像只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一样看着李远山缓缓靠近,娇润的唇边还带着微笑。
李远山再次掀起了衣摆,还是只露出那条残腿。
在通亮的灯光下,傻奴看到了断腿处蜿蜒曲折的血管,和皱起的皮肤。
她彻底吓傻了,僵硬着身体,双拳抓紧了被褥。
她后知后觉地闭上了眼,满面惶恐。
相公到底要做什么?
“睁开!”
李远山暴喝,烛火无助地摇了摇。
傻奴摇头,“我、我不看……”
风雪更甚,鼓吹着房门哐哐作响,傻奴的心也跟着颤抖。
她害怕极了。
李远山的目光一下变得狠戾,果然,她是害怕的……
害怕他可怕的残肢。
她并非全心全意爱他。
“我再说一遍,睁开……”
傻奴瑟瑟睁开眼,被李远山如鬼如煞的脸吓得连撒娇都忘了。
牙关被咬得冷然响动,他目中已经有了恨意。
“你知不知道,我变成这幅鬼模样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