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奴+番外(129)
李远山进帐拜了拜所谓岳父,冷眼看着公主扑入可汗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可汗用生硬的汉地话向他表达谢意,李远山却问:“奶札糖,有吗?”
可汗稍显意外,“您不远千里送我的女儿回家,大可以要点别的宝物,为什么只要这个?”
李远山并不回答。
他得到了许多许多的奶札糖,一颗都没有吃,全部塞进包袱里。
那包袱里还装着点别的东西,长长的、方方的,上面有着格楞格楞的纹路。
好像是搓衣板,男人犯错时常跪的那种。
他背这些玩意做什么?
没人知道。
他们只知道,李远山带着人马离开了,而公主还留在这里,没有跟他走,后来嫁给了自己心爱的草原汉子。
士兵们扎了帐在,不远处有着几户人家,炊烟袅袅,士兵们的汉地鼻子闻出了些门道——对面是汉地人,做的是汉地饭!
他们准备再行三里地,去那户人家讨点饭吃。
李远山却制止了他们。
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喂鸭喂狗的手些微颤抖。
*
李远山带着士兵在这里住下,而且似乎不打算走了,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圈地养羊了。
平时打打杀杀的士兵突然端起了水盆饭盆,他们一个个面容呆滞,被咩咩叫的小羊围成一团,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好在李远山出发时允许他们带上家眷,他们才不至于太寂寞。
李远山每日喂鸭喂狗喂羊,安安静静,并不靠近那几户人家,有时背对着那几户人家缝衣服,有时又在夜里深深凝望。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一个月,春天的到来让草原上的草变多了,羊儿们也活泼起来了。
有只小羊很聪明,温顺腼腆,李远山时常喂它,与它说话。
它叫咩咩。
这一日,咩咩被闲出屁的李远山洗白白后,穿上了花花绿绿的小衣裳,好不可爱。
李远山摸摸它的头,在它的脖子上套了一个小荷包,紫色的,“咩咩,去那边转转,等人家拿了东西以后再回来。”
咩咩瞪着眼睛瞧他。
他微笑着,低声问:“你愿意吗?”
咩咩软绵绵的叫了一声,撒蹄就跑。
李远山起身,狂风鼓动他的棉袄,他的表情始终沉静。
晚上,咩咩终于回来了,垂丧着脑袋,它脖子上的紫荷包还在。
李远山给它梳毛,温声道:“不怪你。”
怪他。
第二日、第三日、第几十日,咩咩都无功而返,咩咩郁闷得连草都吃不下了。
诡异的是,咩咩不吃草,却越来越胖了。
*
草原上突然多出来一个部落,大约二三百人,他们个个威武雄壮,养的马匹是草原上从没见过的烈马,体格彪壮,毛发亮丽。
这样的部落搅浑了平静的草原,但他们似乎并无意争抢地盘,只本分地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放羊、养马、种地。
有个部落尝试来结交,派了个粗糙的汉子来。
这里的首领高得可怕,像个怪物,生了一副类似西域人的面孔,却说着一口流利斯文的汉地话。
他很明确,他不会在此处久留。
人家问他来干什么,他微微一笑:“我来寻回我的女人。”
女人还用寻?
在草原人的观念中,两人情投意合便在一起,相看两厌就分别,即便是哥哥的女人或者父亲的女人,只要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
“做男人还是要霸道些,你这样寻不到女人的。”
那首领神色明显落寞了,仿佛一颗失去光泽的和田玉,黯淡而沉寂,被厚厚的火山灰掩埋,“她有灵魂。”
她有灵魂。
他懂了。
如果当初他问问她,可不可以不要孩子,傻奴还是会说,相公不要那就不要了;
如果当初他问问她,苏伟活下来了,还要他动手吗?傻奴大概会说,让他解脱吧;
如果当初他问问她,苏伟死状惨烈,要去寻吗?傻奴可能会说,那就让他离开吧。
傻奴一直都比他想象得要坚强、要包容他。
是他口口声声说她长大了,却还待她像个孩子。
汉子听不懂他没头没脑的话,离开了。
李远山把自己藏在马厩中,眼睛比干涸的泉眼更加酸涩,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早在傻奴刚走的那个漫长的夏天,他的眼泪就流干了。
*
几个士兵发现咩咩没事老是去对面的人家,就也偷偷跟着去看了眼。
那户人家的女子很美,她身材娇小,双眼像个孩子一样纯真无邪,笑起来也像个孩子,只是看眉宇间的神色,已经是个妇人了。
而且,她虽然穿着草原人的服饰,面容看起来却格外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