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记(21)
街边两侧的地上,摆满了那些番商的物件。而两侧开了店的,都是与世家贵人相关的各大商铺,里面贩卖的也是番国倒过来的物件,却远比地上的要精美与贵。
但是,对于囊中羞涩的人来说,反而会选择地上摆摊的番商。
顾璞煜作为顾府的金贵少爷,二房上下的眼珠子,自然不会有缺钱这个问题了。但是,自打他听学堂的人提过这里后,心里好奇的顾璞煜便偷偷来过两次。
对于店里摆放的精品,顾璞煜也喜欢蹲在地上,与旁边穿着平凡的人,在地摊那些略带残次的番物挑拣着。
而那番人杂耍的消息,便是他从一位会讲大周官话的番商口中得来的。
“表妹,有喜欢的吗”
此时的顾璞煜和茹春桃二人,正站在番人一条街中最大的一家首饰店里,打量着那些远道而来的番国特色物件。
虽然顾璞煜喜欢在外面地摊上凑热闹,但这却并不表示,他会让娇弱的小表妹也凑上去。
毕竟,他的表妹就像一株含羞草般,羞羞答答,虽然现在性子看似变化了,但顾璞煜却觉得,茹春桃只是变成了一株坚强且不畏惧大风的含羞草。
茹春桃满是新奇地打量着掌柜的展示的血红蜡石,与她在母亲顾氏那里瞧见的,完全是两个颜色。如果说,顾氏那里的蜜色蜡石,给人一种雍容端庄之感,那么呈现在她眼前的这块血红蜡石,则有一股妖艳不详的美感。
一直自认为很倒霉的茹春桃,虽喜欢这抹惊艳人的红色,却还是放下了。
于是,在顾璞煜开口问她时,茹春桃很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而那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的,一眼便瞧出了茹春桃脸上的不舍,便连忙开口劝她:“小姐,这块血蜡,可是一等一的上品!瞧瞧这成色,瞧瞧这手感,再闻闻这淡淡的蜡香,若是用它雕个佛像或是佛牌,都再好不过了!小姐,要不您再瞧瞧?”
从那掌柜的说起用这块蜡石做佛像佛牌的那一刻,茹春桃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块蜡石的颜色,虽然她很是喜欢,但实在是过于妖艳,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许过于古怪了。
于是,茹春桃连连摇头,拽了拽表哥顾璞煜的衣袖,道:“表哥,咱们不是要去看杂耍吗?时候也不早了吧”
见茹春桃是真的不想买,顾璞煜也没去细问,只是顺着她的话说:“是差不多了,就在街东有一家茶楼,里面有个戏台子,平日里除了唱戏也会有讲书的人,表哥定了个二楼雅间,咱们一会去了后先点些吃的,估计着吃饱了,那番人杂耍也就开始了”
顾璞煜定的这间房,里面四四方方的,角落里都摆了高脚花盆,里面种的都是兰花。
虽然当顾璞煜问茹春桃想吃什么时,茹春桃只是摇头表示表哥点就好。然而,当跑堂的将饭菜端上来时,有好几样菜,都是茹春桃打小便爱吃的。
茹春桃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凑巧。于是,茹春桃抬起头,有些好奇地望着顾璞煜,又有几分羞涩。
顾璞煜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要问些什么:“虽然你不说,但是表哥我还是有方式,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怎么样,表哥厉不厉害?”
茹春桃略低了脑袋,咬着嘴唇,迟缓地点了点头。
“咱们先吃,我估摸着吃完饭,还得半天,才能轮到那番人上台杂耍”
顾璞煜这话的意思,是下面戏台子上正有人占着。
是一位姓古的师傅,坐在一张靠背凳上,光凭一张嘴巴,说尽了无数风流事,也道尽了前朝本朝的令人啼笑皆非的糊涂事。
眼下,这位古师傅讲的,正是这几个月里,全京城最热闹的事——世家倾覆。
倾覆二字,有些夸张了。毕竟谢家和黄家,虽是退出了朝上的争斗中心,但是他们世家的脉系还是根深蒂固的,表面上看似被钟家逼到山穷水复的地步,实际上这未尝不是一种韬光养晦呢。
但是,古师傅作为一个市井说书人,能靠一张嘴就将一件市井传遍了的事说成天花乱坠,赢来满堂喝彩,这自然是一种本事。
而这种本领,究其根本,也不过唯有‘添油加醋’四个字罢了。
在古师傅口中所说的京中钟谢黄许四家之争,故事里的钟家是一顶一的得势小人,而那谢家与许家,都曾有助于钟家先祖,但是得势后的钟家,却不顾惜往日恩情,不仅恶犬咬人打击谢家和许家,同时还将自己的爪子,伸向了世家清流的黄家。
顾璞煜越听,一对剑眉皱的越紧,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透过身侧小窗,看向下面那个古师傅。
没一会,果然让他在东西两侧发现了谢黄许三家的仆役穿着。更为糟糕的,站在对面二楼走廊的,分明便是那位以聪慧绝伦闻名京城的钟家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