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22)
很快,薄黎收回手,目光投向昏睡的奚岁生,叹息了一句:“虽是个美人,可惜不够美。若非我现在没有闲情,也是要画张美人图留下你的。”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拔出刀鞘,刀刃极为锋利,像月光铸就,一看便知是把吹毛断刃的好兵器。
薄黎拎起奚岁生的一只胳膊,伸入棺材,刀锋逼上奚岁生的手腕。
“我说薄公子,你就是把我的血放干净了,你的阿嫣姑娘也活不过来的。”
奚岁生睁开眼睛,对着薄黎露出一个微笑。
薄黎仿佛早有预料一般,道:“你没死。”
“我死了,某个小笨蛋可是会哭死的。”奚岁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棺材上,道:“以血生肉,亏你想的出来,这种咒术虽然有用,不过像我这种被当作血包的是死得不能再死,而咒术的成功率又不高,你说说你,是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啊!”
薄黎却淡然道:“普通女子当然无用,不过拥有不死之身的奚药师就不一样了。你说对不对,奚药师?”
奚岁生神情一时有些诧异,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敲击着棺材,忽而沉着脸道:“你调查的倒是清楚。”
“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人向往长生不死,几乎无人知晓,能活死人肉白骨呢奚药师奚岁生,以不死之身,游走世间,行医施药。”刀锋抵住奚岁生苍白的手腕,薄黎感受到她脉搏处有力地鼓动着,目光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狂热:“只要得到你,不仅长生之术唾手可得,复活我的爱妻更非难事。”
“是吗?”奚岁生垂下眼帘,毫无畏色道:“你真的以为,抓住我,你就能长生,你的妻子就能复活?”
薄黎俯下身子:“你不肯帮我,薄某只能自己动手,用自己的法子试一试,总归,奚药师是死不了的,不是吗?”
“我可以想办法救你的妻子,不必动用咒术,你使用的复活咒术,乃逆天之行,迟早会反噬自己。到时候,你和你的妻子,只会死得更惨。”奚岁生冲着薄黎笑了一笑:“我妥协,不是因为我怕了你,如果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杀了你。既然人人都说我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我就试上这一回,坐实了这个名头。”
薄黎定定地看着奚岁生几瞬,忽然收了匕首,斯文有礼地对奚岁生一作揖:“薄某在这里,先谢过奚药师了。有任何要求,请奚药师尽管吩咐,薄某定全力办到。”
奚岁生揉揉手腕,嘴角扬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要死人复活谈何容易,更何况是在身体只剩下白骨的情形下。
奚岁生面对薄黎时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古有女娲以土造人,许之生气而活,那是神力。我等不过凡人,做不了以土为骨肉,送气而生的事。为今之计,是叫从骨头上生出一副血肉来,有一具完整的肉身,这样,你的妻子魂识聚齐时才能有停留之地。”
薄黎道:“依奚药师的意思是……”
“我所需要的药,这里不会有,你需得出去寻找。下面我开始说药方了,你一一记下。”奚岁生清清嗓子,“生肌腐骨草的叶子,质桑树的树液,穷奇兽的血,三月初三的百花露,寒晶草……”
一连说了几十样,奚岁生才停下来,意犹未尽地道:“前期所需的药草也就这些了,你有把握能准备完全吗?人的寿命很短,也许药草没有找齐,你先死了。”
薄黎握紧了手中的毛笔,态度坚定:“若是我不幸死了,便和吾妻共葬坟茔。倘若侥幸活着,穷其一生,我也要让她复活。”
奚岁生这回没冷嘲热讽,而是意味深长地一笑:“执念深重者,是人,反复善变者,也是人,薄公子,你能做到哪一步,奚某拭目以待。”
这次之后,奚岁生住在了这处薄黎隐藏起来的桃花林,一直在试验如何让白骨生出血肉的方法。
奚岁生提出的许多药草,不仅难得,有些还是可遇不可求,薄黎找药的难度,可想而知。
好几次,薄黎回桃林见奚岁生时,身上总带着伤,大大小小,甚至有好几道致命伤。
奚岁生在想办法复活薄黎的妻子时,还要顺便制些止血疗伤,保命护心的药,救一救薄黎的命。
也许是薄黎的运气好,每次不仅能活着回来,还带回来了奚岁生所需的药草。
药草需要炮制才能使用,为了减少花费的时间,薄黎用咒术做了几个桃花傀儡供人使用。
桃花傀儡与道术中的“化物成人”颇有相似之处,都是以物为凭,使用术法化成人形。不同之处在于道术所化之人能言语,擅弄情,其所行所为与生人无异,可谓仙术也。而桃花傀儡,不擅言语,行为呆板,表情呆滞,一言一行皆受控于人,真如“傀儡”也,与“化物成人”相比,实在落了下风,故登不上什么台面,也鲜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