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酒(11)
“薄黎,我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奚岁生托着下巴,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我应该是见过他的……”
奚岁生拧眉苦思了好一会儿,“算了,想不起来了,不想了。”
我道:“听起来他们兄妹的矛盾皆由这个叫薄黎的人而起,我倒真想见见,那薄黎是个什么样的人。”
奚岁生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逃不过爱恨嗔痴,正如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生死轮转。”
我若有所思,奚岁生举起一杯酒,笑道:“听不明白?喝了这杯酒就明白了,一醉解千愁啊!”
因有着前科之鉴,我是半点酒不敢碰的,忙道:“不必,我不喝酒。”
“不喝酒?”奚岁生叹道,“那你可是少了很多乐趣。”
少了多少乐趣,我不想知道,但是因为酒,我是实打实丢过一回脸,还是在崔璞面前。
影宗是不禁弟子喝酒的,可以好酒但不可嗜酒,兼之影宗的弟子下山忙着除妖捉鬼,也没有几个敢因为酒耽误正事的。
那是一年除夕夜,影宗各处挂了灯笼,映着山中积雪通明,人人穿着新衣,个个脸上带笑,平时最严肃的雷群长老,也会拿一把糖分给刚入门的小弟子。
除夕夜,除夕宴,正是全宗的人难得聚在一起的好日子。早有爱热闹的,把从山下买来的烟火点了,沉沉夜空被焰火点亮,犹如白昼。
宴席上,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几个喝醉的在那儿划拳,吵吵嚷嚷。师父红着脸拿了酒壶举到我面前,含糊不清地道:“来,徒儿,喝酒!”
从宴席开始,我就一直偷偷瞧着坐在角落里的崔璞,他本是影宗最出色的弟子,但性格太冷淡,所以没有几个弟子敢坐在他身边,他自己也不在乎,永远如一株悬崖上的寒梅,静静游离在人群外。
师父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我一跳,我心慕崔璞已久,不知怎么想起弟子们说过的“酒能壮胆”这句话来,便接过了师父手中的酒壶,拨开壶盖,一口气喝了下去。
当时师父的表情很茫然,愣愣瞧着自己空了的手,像是没反应过来。
一壶酒,或许是半壶酒,那酒喝下去,从喉咙烧到脸上,热热辣辣,烧的人脑子也晕乎乎的。
这便是喝酒的感觉?
我眨眨眼睛,眼前的人和景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分明,又像是各种大团大团的色块,交织在一起。
一点雪白忽然跃入眼中,我心里涌出一股子欢喜来,我知道那是谁了,是崔璞!
我扶着桌子,自认神智清明,步伐稳健地朝崔璞走过去,当时其他弟子的反应是什么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如云如雪一样的白色。
我拽着他的袖子,坚定地对他道:“我喜欢你,崔璞。”
门外“砰”的一声,一朵烟花炸开,我看清了面前之人的脸。
第7章 万家(二)
我抓住的人不是崔璞。
面前的弟子是个新入门的,一脸惊恐地看着我,眼神慌乱的四处瞟,不巧的是,崔璞就站在他身旁。
这新入门的弟子颤巍巍地道:“师叔,你认错人了。”
我的酒似乎醒了一点,晃晃头:“你不是崔璞。”手指指向一边的人,“他才是。”
我想当时我说的话一定被崔璞听到了,不然他不会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喝酒的人。”
崔璞转身,拂袖而去。
是了,崔璞他滴酒不沾。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烟花一束接一束的在天空绽放,嘴里酒的滋味不知是苦是酸。
问我后来?后来,影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告白认错了人还被当事人拒绝这件事成了影宗的笑话,我便半年没出过门。
最终万萝还是随着万松不情不愿地来见奚岁生。
万萝在奚岁生对面坐下,万松恳切道:“奚药师,拜托你看一看小萝的病,若是能治好,那重明羽我双手奉上。”
万萝手里不知是从哪摘的桃花,鲜嫩如初,她听到万松的话,眉头高高扬起:“重明羽,那是什么,兄长你为什么从来没给我说过?”
万松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听话,不要问。”
显然万萝不是个听话的主儿,不然和兄长的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僵硬。
万松不想回答万萝,只对奚岁生恭敬道:“奚药师,拜托你了。”
万萝见万松避而不谈,躲过奚岁生把脉的手,“噌”的一下站起来,逼问:“你不说,这病我就不看了。”
“你!”
奚岁生道:“是个对你们没有用的东西,你兄长以此为交换,让我给你治病。”
万萝恶狠狠道:“我不信,兄长一定是被你们胁迫了。”
我道:“……万萝姑娘,你是不是对你的兄长有什么误解,你的兄长,并没有哪里是值得我们胁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