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24)
问琴瞧见她指甲还未染蔻,正红色的香珠更衬得葱管似的一段手指幼嫩细润,忍不住拉过握住,因问:“怎么没用凤仙花染了?”
“我素来不喜这些,等那日前再弄也不迟。”
问琴只当她还没转过弯,边起身斟茶边说:“我不是要做说客,可你做了三爷的妾,在这深宅大院里不依靠三爷,还能指望谁呢。”
借着递茶的功夫,问琴附身耳语道:“你来的晚不知道厉害,府里大爷娶亲前可是把通房侍妾全给打发了。”
云珠闻言一怔连茶也忘接了,她心下一喜,这事对她来说却是一桩好消息。
见她眼睛瞬时亮了,问琴掐了她一下,戳破她的想法,“傻妮,想什么呢。三爷肯不肯放人两说,若他不撵你,等日后三奶奶进门,你这样正经过了明路的,少不得要做了别人的眼中钉,手中刺。”
云珠抬手接过茶盏,双眸炯炯盯着问琴。
问琴也顾不得羞涩,压低声音提醒她:“高门大户的子弟成亲前纳妾,本是为了伺候||房||事,在正妻进门前将莺莺燕燕都打发了,是常有的事。可秦府这么多年,从没出过正妻进门前,叫妾生子的事。庶长子这种事,是断断不许的。”
“若没有三爷多看顾几分,到那时你怎么熬过去。”
云珠捧了茶碗细细品,心里虽不太认同问琴的说法,仍端端正正的仔细听她分析剖明。
“我且说与你听,你自己个要有个决断。”问琴遂说道,“若要做妾,少不得要面对盛京那边。三爷如今还没定亲,身边不要说妾室,连个通房也没有。”
云珠一边听问琴说,一边将双手放下搁在桌上,只把茶茗捂在手心里。
“那他怎么没定亲?”她好奇地问,又疑心是不是秦燕殊在那边名声不太好,或是身体有疾,叫人嫌弃。
“原有一个,是老太太娘家族亲,陈家的七小姐,老太太同娘家关系一直很好,常会接陈七小姐来府中小住。虽没交换庚帖,但两家都是瞧过的,可等大太太去世后,不知怎么就不成了。后面也相看过几个,都没成,三爷自己也不肯,后来大爷说找庙里的主持看过了,道三爷不宜早结亲,都叫拒了。”
“那他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马了。陈家七小姐现在呢,可定亲了?”云珠放下茶碗,半伏在问琴的手臂上问道。
“年前定了四姑太太家的小少爷。”问琴见云珠眼巴巴的样子仿佛在听八卦闲扯,不见一丝醋意和忧虑,在她腰上轻扭了一把,啐道,“你在这听闲篇呢。”
“好姐姐,别生气,”云珠笑着扯住问琴的袖子讨饶,“这又没旁人,还不许我笑话一会子嘛。”
想了想,有点迟疑有点了悟地问道:“那我长得像陈家小姐吗?”
问琴禁不住也笑了:“你想哪去了,硬要说的话,是有一分。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
一时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傍晚时有人来请示问琴,她便辞了云珠回枫茗院去了。
窗外一抹斜阳,云珠捡了冷茶一边慢慢饮,一边有了几分筹谋。
秦燕殊虽对自己说过往后会如何云云,但这些都是变数,现下她便盼着他早日定亲,自己做些轻狂放肆样,让他烦腻了自己,好把自己打发了。
若要把一身荣辱都寄托在他身上,才是错了志。
又说西北边陲,有一路人数众多的商队刚从塞外满载而归。
夜幕低垂,倦鸟归林,冷月如盘,星河灿烂。
他们三三两两围坐一起,支起架子,燃起一丛丛篝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数个疲倦又兴奋的面庞。
这次旅程固然凶险,可带来的收获是巨大的。不仅有宝石、香料、各色矿物、瓜果良种等,更有百匹膘肥体壮的西域良马。
虫鸣幽幽,零星的胡杨点缀在广袤荒芜的大地上。
有一道人影气宇昂昂伫立在不远的土坡上,朦胧的月光披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姿魁梧如琨玉秋霜,渊停山立。
苍凉宽广的山脉在身后展开,他举目眺望,茫茫天河一望无际,呼啸的夜风从远处吹来,玉关隐隐近在眼前。
路途虽远,可归心似箭,心念电转间,忆起离家已有六载,也不知云珠和爷爷现在如何了。
“李掌柜,”一个穿着红衣的彪形大汉走过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长安回转过身,远处篝火的金辉映在他风尘仆仆的脸上,只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布巾中露出一双清澈英武的眼睛。
此人便是老潘头在逃跑途中替云珠找的第二个赘婿,长安。
他本家姓李,单名一个昱字,此次出门在外,为了便宜,他便用回了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