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94)
顾霖有些糊涂了,不明白陆熠为什么在毁了她的家族之后,又舍命救下她的性命。如果自己刚才真的死在偷袭的箭下, 对他对整个定国公府来说, 都是一桩好事。
见她摇头,陆熠包裹住小姑娘柔荑的大掌紧了紧,眼底情绪暗涌, 他张了张唇, 却不知道如何将真心与懊悔表露。
他从小看透世间凉薄, 生老病死、骨肉分离在军营中屡见不鲜,早已练就一身冷心无情的铜墙铁壁,现在面对自己心心牵挂的姑娘,且是个自己亏欠太多的姑娘,纵使心头柔情满溢,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两人各怀心思,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屋内茶台上燃烧着的烛火时不时发出一声“哔啵”轻响。
屋外起初只有呼啸的风声,渐渐有一串脚步由远及近,传来了叩门声。
陆熠咳嗽几声,应道:“进来。”
顾霖赶紧趁机挣脱开男人的手,起身退到一边。
徐答端着药碗进入,身后还跟着一名通身矜贵的男子,正是在花灯会上中途将陆熠叫走的那一位。
顾霖又往后退了退,此处是陆熠的私设的暗桩,这人能够在陆熠遇刺后及时收到消息赶来,两人的交情应当不浅,且对方的身份地位也绝不会低。
“世子,陛……萧公子听闻您身负重伤,特来看望。”因为萧凉在场,徐答的行事更加谨慎小心,将汤药搁在小几上,立马低眉顺眼地退下了。
陆熠只是轻微点了头,却连一眼都没看萧凉,而是满含期盼地望向顾霖:“霖霖,我受伤了,手臂一点力气都没有,端不起药碗。”
手臂没有力气?顾霖怀疑地瞪大了眸子,他刚才抓住自己手时,力气可不小!
“霖霖,咳咳咳……”陆熠又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可怜。
顾霖望了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矜贵男子,脚步不自觉地往外挪:“这位公子力气大,让这位公子喂你喝吧,我……我还有事……”
说罢,她想转身开溜。
陆熠微哑低沉的嗓音又传了过来:“他身份尊贵,我不敢让他喂。”
被晾到现在,萧凉终于找到了点存在感,立刻笑呵呵地接话:“是啊,朕乃当今天子,陆世子妄想指挥朕喂药,那是不想活了。”
顾霖只觉得头顶一记响雷炸开,倏然回头,正和萧凉笑得和煦的桃花眼对上。
她怎么忘了,当今天下姓“萧”的,除了皇族还有谁呢?
“罪臣之女顾霖见过陛下。”
她连连退了几步,匆忙行了礼,面上似惊似惧,还有一种强烈的排斥自心头升起。
“起来吧。”萧凉没为难她,依旧面容和煦。
顾霖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整个人僵立在那里,远远看过去,就是一抹单薄脆弱的孤影。
这次顾氏败落,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眼前登基的陛下,打败了姑母所生的皇子,夺得了皇位。
虽说大黎历来都是立嫡为尊,姑母与爹爹妄图立二皇子为帝本就于礼不合,但她从小受到姑母的庇护,纵然姑母不占理,她心底对这一场政变的结局还是很不能接受的。
所以,就算萧凉对她的态度和善得很,她面对眼前这位名正言顺登基的陛下,一点都没有好感。
“霖霖,药要凉了。”
两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个凌厉中带着希冀,一个温煦中夹着戏谑,都等待着小姑娘的回应。
陆熠又咳嗽起来,在静谧的室内尤为突兀。不知是出于对陆熠负伤的感谢,还是畏惧于萧凉的皇权,顾霖终于败下阵来,慢吞吞地挪到榻边,端起药碗,开始喂药。
这汤药煮得浓稠,味道也很冲,她有些受不了,忍着胃里的不适,屏息拿起药勺一口一口喂,动作不免急切了些。
陆熠倒是一点都不挑剔,她喂多少,他就喝多少。苦涩的汤药入喉,男人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一脸满足,像是在喝天赐的美酒。
萧凉有些受不了地瞥开眼,视线一顿,就发现了榻前空地上那把出鞘的长剑,他唇角勾起,憋着笑没吭声。
一碗汤药终于见底,顾霖如蒙大赦,立马弹起身子,借口去送药碗,匆匆离开了屋子。
陆熠没拦她,目送着小姑娘纤瘦的身影落荒而逃般离开,直到屋门再次关上,他才刚视线转向萧凉。
方才的柔情缱绻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凉薄的幽深:“大晚上的,陛下来做什么?”
萧凉也不再装正经,翘着二郎腿坐在顾霖刚才的位置:“我不来,就看不见这场惊天好戏了。陆熠啊陆熠,你之前对朕怎么说的──”
他矫揉造作地模仿起对方的声音:“臣只是为江山社稷考虑,从来不被儿女私情所累,对于顾霖,也没有半点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