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169)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闻言,顾霖更加蹙紧眉头,沈安为何突然发怒她能猜到几分,可生死交锋面前,沈家哥哥这回是真的太冲动了。
沉默几息,她重新抬头,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扇紧紧闭合的云纹漆木门上。
看来能解救沈安的人,只有陆熠了吗?
——
外厅内多窗户,陆熠又习惯在阴冷的环境下办公,所以厅内并没有烧地龙,时不时有带着湿意的风吹入厅堂,掀起桌案上堆积成山的书页密报。
已经是傍晚时分,森园内上下燃起四角风灯,将廊下照得暖融融的。
男人瘦削锋利的侧脸隐在一片暖黄中,一丝笑意也无,让人感受不到半点温和,反而那周身散发出的凌厉阴沉之气,让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察觉到连接室内的屋门“吱呀”打开,陆熠手中的朱笔停住,凤眸中的冷厉之色瞬间归隐,换上了几分柔和。
他抬眸向内望去——
顾霖身形单薄,一身淡橘色的缠枝蝴蝶裙裳,连斗篷都没有披,正轻轻将门推开。
随着屋门打开一半,她抬起头想要看看陆熠是否在外厅,正在此时撞入一双深邃漆黑的眼。
陆熠见她时面上甚是温柔,可再看到她穿得这么单薄,尚在月子里还不懂得保暖,继而剑眉皱起,起身抓起旁边的斗篷,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外面冷,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了?”他的声音责怪中充满着宠溺,生怕她再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下一刻,长臂一扬,玄黑色宽大的斗篷兜头罩下,顾霖浑身上下被遮得严严实实,一张巴掌大的笑脸被兜帽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乌溜溜的一双杏眼以及红润的唇色。
斗篷又宽又大,是为身姿挺拔的男人量身而定,此时穿在娇小瘦弱的顾霖身上,松松垮垮,下摆垂在地上好长的一块。
顾霖觉得四周都是男人松木的香气,有些不适地蹙眉,往后退了一步。
陆熠知道她内心还排斥着自己,自觉地收回手,柔声问:“怎么突然出来了?大夫嘱咐产后一月不可吹风,有什么事你让蓝溪出来知会一声就好。”
“陆世子,”顾霖错开对方殷切的目光,直入主题,“沈安怎么样了?”
“啪。”屋外的风大了些,树上的小青果被吹落下来,砸在雕花床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陆熠背在身后的手倏然握紧,面上不露分毫:“霖霖如何知道此事?”
他记得从县衙回来后,就下令不可在森园内谈论沈安被抓一事,省得霖霖跟着担心坐不好月子。而且,他牵挂着母子二人,还没决定是否答应劫匪要求孤身上山谈判。
刚才他拼命翻阅密报,就是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条能够既不用自己出面,又可以顺利救出沈安的法子。
没想到,还是有多嘴的将话传到了她的耳中。
顾霖只当他故意不让自己救沈安,语气冰冷:“我不是大理寺的罪犯,如何知道就不需要向陆世子汇报了吧?沈安是我的救命恩人,多次在绝境时将我拉出泥潭,他现在受难,我不能袖手旁观。我只想问一问陆世子,你会答应劫匪的要求,上山救他吗?”
“你想让我救吗?”陆熠苦涩一片,唇角泛上抹勉强的笑,心中却希冀着她能说出一句担忧他安危的话来。
就一句,哪怕就一句话,不管是为了让他出面救沈安被迫说出的场面话,还是发自真心,他也觉得暖,会不顾一切满足她的愿望做尽一切。
可,什么都没有。
顾霖只是淡淡地看着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解开他方才替她系上的斗篷丝带,将斗篷脱下抱在怀中,用力抛回他手上,冷着嗓音:“你不愿,就算了。”
说完,她再也没有看陆熠一眼,转身就要关上身后的门。
陆熠手中捏着玄色的斗篷,浑身上下都钝钝地疼起来,他竟不知,这样一个小姑娘,依旧是细柔清甜的嗓音,说出口的话落在心上,简直比利刃扎在心口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他右手的手掌握在门框上,不让屋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又小心翼翼注意着不伤着她反身关门的手。
门缝另一头,顾霖的身影有些看不分明,只有她一头乌黑的墨发垂至腰侧。
“霖霖,我愿意,”男人的视线落在那头乌发上,一字一句都说得极有诚意,“我愿意去救沈安。“
他很想问她一声,如果他成功救回了沈安,她可不可以从此能多看自己一眼,不要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可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被咽了下去。
明知道听到的会是令他更加伤心难受的话,又何必再去问呢……
男人慢慢松开了横在门框上的手,亲眼看着漆木屋门在自己面前重新关上,却依旧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面上一派冷凝与落寞,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