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带球跑了(156)
可在世子爷自己想起从前的一切之前,谁又有这个胆子揭开过去的伤疤呢?
他叹了口气,目光担忧地去看那片坍塌的黑洞洞的口子。
还有,世子爷将从前种种都忘了,可夫人没有忘啊……
夫人能够解开心结,明白从前的种种真相,原谅世子爷,和世子爷重归于好吗?
他缩了缩脖子,心里都发着虚──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
屋外的脚步声走远,只剩下狂风呼啸拍打窗棱的声音,豆大的雨点砸在云纹木窗上,一声又一声,扰得人心神俱乱。
陆熠向来不让侍从婢女入室,此刻屋内漆黑一片,唯一燃着的烛火也被窗外的狂风吹灭。
冷汗一颗颗从男人的额角落下,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到领口中。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无法从梦中的惊惧中回过神。
“霖霖……霖霖?”陆熠仔细将自己的梦呓咂摸几回,眸色由茫然混沌渐渐转为清明。
霖霖……是顾霖?那位自己早早丧命的顾氏嫡妻?
回想梦中可怖的情形,他依旧冷汗直冒,尖锐的疼痛袭来,他的心口就像被一把利刃整个贯穿,汨汨流出鲜红的血。
顾霖她……她为何会在漫天白雪中,决绝而又孤傲地飞身跳下了悬崖?
其实他对顾霖的死早有怀疑,可不管是定国公府还是京都名流,都对这事讳莫如深。他不是没怀疑过她的死因,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们二人只是朝堂争斗下的一次政治联姻罢了。
可梦中的场景事那么真实,他见到她决绝地跳下悬崖时的那一刻,那种撕心裂肺、欲与她一同共生死的苦痛是那么地真实,真实到他好像早已经历过一遍,才会时不时地在梦中重复,重复那种痛、那中惧、那种近乎不能承受的绝望与崩溃。
雨下得越来越大,时不时有闪电混杂着震耳雷声在空中劈开,将漆黑的屋内也闪过片刻的光亮。
陆熠觉得胸口发闷,将寝衣的领口扯得更松一些。他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到了窗前。推开笨重的云纹木窗,狂风夹杂着雨滴砸入屋内,他望着夜空中时不时亮起的闪电,陷入了怔怔的沉思。
坍塌的院墙经过一晚大雨的摧残,又倒下了不少砖块,看着更加颓唐破败的景象,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往榴园内那间屋子的方向看,心中担忧地想——这么大的雨,这么响的雷声,那位沈夫人有没有睡着,有没有被吓到?她腹中即将临盆的孩子,会不会因为受惊而动了胎气?她会不会因此有危险?
一连串的忧虑在男人心头划过,他想要尽力摒开这些杂念,却始终无法做到,入邪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他想立刻就见到她,看到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可是,白日里她已经如此疏离地与自己划开界限,如果自己今夜贸然进入,她会更加笃定他是个连孕妇都敢轻薄的登徒子。
何况榴园内也分布着几十名身手极好的高手,他只要一靠近,很容易被发现。
他强迫自己沉心吐气,告诉自己她有高手守护,区区一场瓢泼雷雨根本不会出事的。
这样来回几次,陆熠的心绪终于勉强平复,那股子想要冲过去见她的冲动也被压制下去,他双手撑在窗前的紫檀木桌面上,略微移动,右手手指触到了一件布制的物品。
男人视线缓缓下移,在时不时亮起的闪电微光下,一只靛蓝色的荷包静静地躺在手边,因为放在窗口,荷包的大部分都被雨水打湿,看着有些丑陋,正是他命徐答从沈安处取来的那只。
陆熠手指微动,将靛蓝色的荷包握在右手掌心,他陡然转身行到衣架边,从一堆衣物中找到那只淡青色的荷包。
两只荷包一左一右并排呈现在男人的面前,他眼中的漆黑见不到底,视线在两只荷包上反复巡回,那汪深潭中的波涛渐渐汹涌。
这两只荷包的针脚,分明出自一人之手,甚至沈安随身佩戴的那只比自己的针脚更加细密精致,一看就是后来技艺进步之后绣制的。
那么,绣制荷包的人是谁?她一定认识自己的同时,也同时认识沈安。
可是为何身为一个女子,会先后送两个男人象征私下信物的荷包?
陆熠的头又隐隐地开始疼痛起来,他不得不打断自己的思绪,将手中的两只荷包都放进漆色的木盒中。
总有一天,他要想起从前的一切,不管是令他心生愉悦的,还是让他午夜梦回心痛难抑的记忆。
——
第二日一早,大雨未停,雷声闪电倒是消退不见。陆熠一夜未眠,依旧按时起身推开屋门,他的神色不见丝毫颓唐,只眼底处有些泛青,可即使如此,男人浑身上下天生的威慑力依旧够足,让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