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行(4)
所以,平日里弟子们挨罚,通常也是跑山或者像眼前这样跑板。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侧立在墙上的结实木板,版面上钉着横柱。绑好了沙袋之后,弟子们就会在上面跑上跑下,熟练之后会改变倾斜角度或者加大腿上负荷。
徐青慈常在此项上偷懒,所以即便练习时长颇长,功夫却没怎么见长。
好在在这上头,徐赋的要求不太严格。
徐青慈脑袋里只是一张张精密暗器的成图,颇为心不在焉,跑板跑得没什么精气神。
师兄弟们倒也习惯了她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跑板,也只自顾自练着,思考剑法的思考剑法,想姑娘的想姑娘,想吃的想吃的。
一时间,只有脚步踏上木板的密集声响,以及长短不一的呼吸声。
打破这惯常的平静的,是一道骤然破空的青色烟火。
——
平沙坡方圆十里地上,小三成的人会武功,一成的人还在学,大半的虽说不会,但也会配合武门管理,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会发一波警报。
青色可不是什么好色,象征的是有人闯入,还伤了人,不过应当还未至什么烧杀劫掠的地步,不然就会是红色的警报。
徐青衡虽然也没年长个好些几个月,但也算是这拨弟子中的老大,闻声便立刻判断出警报的方位,然后朝师弟们说:“吴响,戴濡,宁闻,你们三个去东南方向,胡三,贾黎,跟我去偏西的位置。”
徐青慈立在一旁,指着自己的鼻梁问:“哥,我呢?”
“你就留在这里,有事情就发警报。”徐青衡说,“最好不要出屋。”
“听话。”
徐青衡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
徐青慈只好点头,说:“我知道了,哥,你小心点儿。”
徐青慈的确是想听话的,但是奈何徐青衡和几位师兄走后不久,她又听到了一道清晰的警报声。
奈何这警报冲天而起的地方,离她不算得远。
徐青慈本就不太坐得住,便从怀里掏出个铜板子,心念着:正面就出去,反面就乖乖留在屋里。
于是她将那铜板子抛了出去,铜板落地,正正地显着“宣德通宝”四个字。
徐青慈立马取下沙袋,配好袖箭和短剑,飞身出了门。
不过行了小半里,就有两道影子轻飘飘地跃过了她余光所及之处。
徐青慈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脚步便放得更稳了些,将袖口扯了扯,让袖箭藏得深些。
平沙坡一带自从几年前一场还算大些的匪乱之后,倒还一直风平浪静。
近几年,徐青慈基本都没有见过有人拉响过警报。
徐门派遣弟子挨家挨户地送去备用的鸣警烟火,甚至隔三差五就差人在村镇上演示一番怎么正确使用,所以村镇上的人大概都能及时拉响警报。
徐青慈这才想起两日前似乎有人在屋顶上跑,说不定就是今日这伙人!
她一拍脑瓜子,感觉自己似乎误了事。
此时懊悔也晚了,徐青慈握好短剑,急匆匆地追着那两人的步伐。
幸好那两人的脚程不算得快到隔三差五跑山路的她完全追不上的地步,所以她还能堪堪跟在后方。
徐青慈虽然不怎么看得清身形,大概还能看清他们身上衣物的颜色。
一坨青,一坨白。
青在前,白在后,似乎是在穷追不舍。
不过不久之后,那前面的青影停了下来,后面的白影也跟着顿了下来。
徐青慈蹲在树丛后面,暗自看着顿下步伐的两个人。
那两人都是男子,白衣的看起来是个中年人,青衣的背对着她,身形单薄些。
那白衣人面相温和,气定神闲,右手正抡着一串如意子,闷闷地笑了笑,又道:“年轻人,你手上的东西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何不交由我,将它送到需要的人手上?”
“前辈一路追我追到了蜀郡,当真是不拿到东西不罢休,晚辈倒是领教到了。”
青衣人也笑,只是明显笑得没有什么气力,想必体力有些透支了。
“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不值得你付诸这大好年华。想必你也是被什么前辈糟老头的诓了罢,护送这么个东西。”白衣人仍是笑着,但那笑容却微微有些凉。
青衣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颇有些无奈道:“那只好再跟前辈动手了。”
那白衣人似是有些伤感,只道:“罢了罢了,我这双手,也不多你一人的血。”
徐青慈听到一个“血”字就有些胆寒,不过还是稳住身形,看这两个人的殊死一搏。
不过就连徐青慈,在十招之内也看得出来,那青衣人身法灵活,应对也不错,但那白衣的中年人还是稳稳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