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行(19)
一年有余,徐青慈重见着当时被白如行追至平沙坡的楚晔,第一瞬间不是想着“这个人怎么在这里”,而是“他怎么窜个儿那么快”。
而楚晔其实也没有想到当日说的的那句有缘再见会在这日成了真。
果真是江湖之大,大不过这一都七城。
他们这时候正在荆城东门的小巷口尽头,这条巷子极窄,此时暮夜初临,街上人极少,只有几只猫猫狗狗走来走去。
“方才追你的人,你知道是谁么?”楚晔朝四周望了望,问徐青慈。
徐青慈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薛府一定出了事,而抓走徐青衡的人更是神秘莫测。
“这里不安全,接着跑。”楚晔呼了口气,“跟紧了。”
徐青慈突然觉得平日徐赋每日叫他们遍山跑是有道理的,毕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跑这项本事,实在是太重要了。
楚晔明显比她要能跑得多,又轻车熟路,想来一定是本地人。
而她只觉得东转西绕,脑袋都要转晕,脚上还得忙不迭赶快跟上。
他们一路不停歇地拔足狂奔,直到离开荆城城界。
——
“这里是顾家源。”楚晔停下了脚步,深呼吸了几口道,“在这里应该安全了。”
面前是同城界不同的似是村庄的地带,不远处正立着个牌坊,其上写着个“顾庄”。
“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徐青慈喘了好些时候,又开口问道。
楚晔知道她指的是方才追她的人。
“也许不止一个人。”楚晔微凝了下眉,“你可听说过拾花人?”
“拾花人?”徐青慈搜刮着脑子里的江湖百闻,只找到了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对不上号。
楚晔自己接了话:“拾花人,就是养花蛊的人。花瓣刺入人身取血,可寻人,施毒,验血……总之拾花人手中的花,功效十分丰富,一时说不完。”
徐青慈想起了那刺入徐青衡后颈的一缕花瓣,还有方才飘过眼前的花,顿时心下恶寒。
拾花人是要寻人还是下毒?
若是寻人,寻她哥做什么?若是下毒,那她哥现在究竟在哪里?
“还有一道青影,方才我就是跟着那道影子才到了薛府附近,或许是……”楚晔欲言又止,似乎对自己的推测还并不肯定。
徐青慈一手紧握着短剑剑柄,道:“我得去找我哥。”
她简要地说了番方才徐青衡身上有花瓣,又被抓走的事情。
楚晔听罢,道:“你不必担心,你兄长应当暂时没事。若是拾花人有意抓走一个人,证明此人于他们而言,有一定的作用。”
“你脸色不太好,若是不介意,可以先暂居此处。”
方才徐青慈的声音有些颤,而配上那有些发白的脸,确实不太适合找人。
尤其,还可能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她头有些疼,身上那股寒好像很久才退下去,转而又是一阵燥热。
过了好久,她才睡着过去,又做了一个无比绵长的梦。
梦里,起先是她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但是困在屋子里,哪里都去不了,一个男人将她托起来,用胡子拉渣的脸来蹭她的。
转而是一个女人,虽然头发乱如败棕,但是面容光洁,手舞着一把长剑,刺砍着一片虚空。
然后是徐赋冷声叫她去跑山,而后是徐青衡,被几片花瓣划出了许多道口子,衣襟上,脸上,胸膛前都是。
徐青慈梦到此处,陡然被惊醒了,后背是一阵冷汗。
“醒,醒醒了!”
朦胧的实视线里渐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
那女孩双手高兴地舞动着,然后又兴奋地跑出了小屋子。
“醒了醒了!”
徐青慈听到那女孩奔出去之后又连喊了几声。
接着是高高低低的几个人回应的声音,具体说了些什么,徐青慈听不太清楚,倒是能听出楚晔就在门外。
“徐姑娘,你先去洗整下吧,阿翠带你去。”
楚晔走近了些,轻扣了两下门,朝徐青慈说。
徐青慈揉揉太阳穴,头还有些晕晕乎乎。
床头放着她先前挂在腰间的布偶,想来这布偶经一路狂奔,没有落在原地,当真是福大命大。
这一觉,该是睡得挺长的。
那开始守在她床头的姑娘就是阿翠,楚晔刚跟她说完,阿翠就蹦了进来,然后扶着她去洗澡,活把她当成个病号了。
徐青慈将自己身上的月刃取了下来,便跟着阿翠出了门外。
——
没走多久,她们便到了此处的澡堂。
澡堂是分间的木阁。每间木阁里均有一个莲蓬状的铁喷头,阿翠指了指那木阁间一处木钮,然后走上前去按了一下,顶上的铜片旋即被触动,提前打好的两桶热水和凉水会倾斜至一定角度,桶中的水同时落入槽中,顺着壁管流入喷头里从数孔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