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不要跑!(115)
江焕在宫里当差多年,天天与人精打交道,怎么可能没发现她在骗他。
可他一次都没戳穿过她。
他爱她,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畏惧。
江焕的爱热烈直接,是盛夏正午的朗日,投在哪里都不会有阴影。她从不怀疑他的真心,因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笑都在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他爱她。
而顾琢斋不一样,他的感情是一汪藏在青山深处幽深的泉,无人知晓,表面无波,而水面之下暗流汹涌,没有一处平静。
所以明若柳明白,顾琢斋在她从未察觉的时候,不知道折磨了自己多久,才能淡然地说出这句话。
想到他一个人曾经在孤寂的黑暗怎样怀疑自己、遭受过怎样的痛苦,她的心便忍不住揪揪的疼。
明若柳故作轻松地别过头,“呆子。”她哽咽着取笑,想尽快赶走心里酸涩的情绪。
顾琢斋听到她的话,不好意思笑了笑,温和道:“你说我呆,那我就呆吧。”
他的温柔不但没有让明若柳宽心,反而让她感到更加酸楚。
她反身扑进顾琢斋怀里,埋首在他胸前,紧紧圈着他的腰,任由眼泪从颊边滑下,然后无声地沁入到他的衣裳里。
“怎么又哭了?”顾琢斋把她的小脸拨拉出来,慌张问道。
他扯起袖子想为她擦眼泪,见先时的泪痕在他袖上留下的一片浅浅印记还没完全干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我怎么从来不晓得你有这么多眼泪?”
明若柳不乐意地低低哼了一声,赌气似地将脑袋埋在了他肩上。她本就生得明艳,现下梨花带雨,更显得妩媚天真,楚楚动人。
“好了,不哭了。”顾琢斋好脾气地哄着,带着笑忍受明若柳乌黑浓密的鬓发在他脖颈间摩擦的细痒。
顾琢斋虽然瘦,肩膀却不窄。明若柳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心情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渐渐止了泪。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处,心里皆是平静而甜蜜。
熏笼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轻响,明若柳看到顾琢斋耳垂通红,忽而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将手放在顾琢斋的心口处,挠痒似的屈了屈手指。
她这动作做得挑逗,顾琢斋霎时心乱,赶紧捉住了她的手。
“不要胡闹。”他在她耳边低声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明若柳得逞似地靠在他肩头低低笑了起来。她撑着坐起来,看到顾琢斋一言难尽的表情,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顾琢斋拿她没办法地摇了摇头。
明若柳嘻嘻笑着,又伸手摸向他微敞的衣襟,顾琢斋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捉住她。
“别开玩笑了。”他不自在地移开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当真有点儿气恼。
明若柳似乎对他太自信了。他的性子就是再温厚内敛,但怎么说也是个不到二十、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就算心里明白要发乎情止乎礼,却也避免不了心猿意马。
明若柳甚是喜欢看他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顾琢斋退让,她不但不想着偃旗息鼓,反而变本加厉。
“就是开玩笑又如何呀?”她洋洋得意,明亮的眸子里更是流光溢彩。
顾琢斋知道自己越认真,她只会越闹越起劲。想到此处,他干脆放开了她的手,做出了一副任由君便的无谓表情。
“没劲儿。”
果不其然,明若柳娇嗔地打了他一下,撇了撇嘴,就收回了手。
顾琢斋笑笑,站起了身,“走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花铺。”
这屋子温暖舒服,明若柳折腾了一天,想到要去外面吹冷风,便有几分不乐意。
她抱起双臂,赖在熏笼边不肯动弹,“外面太冷了,今天我不回去,就要住你这里!”
顾琢斋哑然失笑。
他站在一旁,悠然笑道:“以后你说不定要在这儿住几十年,又何必急在这一天?”
明若柳一怔,待反应过他话里的意思,俏丽的染上层红晕,更显动人。
顾琢斋说这话也有些腼腆,他转过身,遮掩似地收拾桌上的东西。看到在桌上默默放了一晚上的请柬,他想起白婉宁的事情,渐渐敛了笑容。
他希望白婉宁好,但也知道自己的希望改变不了她的命运,没有任何用处。
昨天自己那样对她,今日她还能让玉溆送来这封请柬,足以说明她的良善和对他的心意。
他何德何能,让她牵挂至此。
明若柳注意到了顾琢斋这一刻的低落,悄悄走到他身后,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了他背上。
“你会后悔吗?”她轻声问。
虽然她自信没有这封信,她也可以让顾琢斋抛下那些无谓的疑虑,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要是白婉宁没有送来这封请柬,给了他未来的希望,他不知道还会和自己别扭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