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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病入膏肓后(268)

作者:晏闲 阅读记录

听她这一说,宣明珠默了片刻。

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也想过。在扬州时,梅鹤庭曾请求她,想要两个人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她曾被这个说法打动过,那些个黏乎在一起日子,也确实有种没头没脑的快活。

可后头的事又证明,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间横亘的事太多太重了,若说他能砸碎一只瓷,又能将天下瓷全都抹去吗?

既不能,左右捂在皮肉底下的烂疮都挖出来了,陈腐剜去,伤疤已留,她不是经不起疼的人,莫如带着那些过往,纠偏引正地走下去。

她想再试一试。

这不全是哄他的话。

“小芝姐姐,你说得是。”她双手呵着冰水璧的杯盏,“我的心不是池塘里的水,不是下场雨,便能重新注满的,”

门扇之外,梅长生听见此语,淡然垂睫,眸色犹然是那片没有波澜的黑,没有伤色,甚至无声笑了一下。

他将手中那枝墨梅轻柔地插于窗棂,转身下楼。

“不过啊,”轩舍中,宣明珠歪头笑了一下,挤出一枚俏丽的单酒窝,“闲着也是闲着,何妨试着种一池荷,也许正因有淤泥,才会莲香四溢呢。”

第99章 “殿下亲亲我。”

从宜春乐坊出来,梅长生的车驾去了趟护国寺。

初五是佛寺办法会的日子,聚僧讲经,大祈愿,净心坛座无虚席。宝殿长阶两侧的积雪染了禅香,在阳光之下显出圣洁庄严的意味,梅长生不适地眯了下眼眸,跺跺靴底的污泥。

方丈睿德禅师闻信迎出见拜。

他是穿公服来的,拱手还礼,从白裘中露出一段紫气凌云的锦袖:“方丈无须多礼,梅某奉圣命来见一见宣四爷,问几句话。”

宣焘此时正在后阁独立辟出的一间禅室里,百无聊赖,没正形地趴在桌上弹两只玻璃球玩儿。送傩在旁默坐,门外头还有四个禁军出身的侍兵把守。

他而今的身份特殊,陛下大婚之后,破天荒将这位失势已久的叛王从废寺迁置于护国寺,君心难测,谁也说不准是不是有转圜宽赦他的意思。

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软禁依旧是软禁,平常他走不出这间屋,宣焘倒是习以为常,派头拿捏得大爷似的,要素酒吃素肉,加之屋里还有个美娇娥,真不知是思过还是破戒来了。

一来二去,“四爷”的混名叫开了,老一辈宗亲私底下嘀咕:鬼老四这个祸害,看样子不是个早死的命。

说话间梅长生到了,对门边侍卫道辛苦,四人受宠若惊,识相地退避一地之外。

他进门,送傩起身垂手立在一边,宣焘撩眼皮瞅了梅鹤庭一眼,下巴担在桌面上没动。

呼一口气吹弹球,凉声凉气儿的口吻:“听人说你登阁拜相了,好生气派!送傩,瞧见没有,你家主子择婿时爷便说过,这是头养不熟的狼,眼里不稀罕情爱,转头求的还是功名。啧啧,可惜没人信啊。”

梅长生未理睬他的冷嘲热讽,坐下拈起一只石冻杯,给自己倒杯茶,“四哥住得还习惯吗?”

他张口便叫四哥,宣焘瞬间僵住,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随即想起自己挪窝的缘由,宣焘眯缝起眼睛乜他:“你今既来了,就把字条上的话说明白,什么叫法染不利明珠,求我代为周全?法染一个出了家的,他有什么勾当?”

梅长生如玉的脸向门边轻转,眼锋微寒:“问他本人岂不更好。”

话音落,随着门外一声佛谒,一裘海青袍翩然而至,正是法染。

宣焘在对上门口那双没有温度的蓝眸时,忽然收敛一身浪荡坐直了身形。

他忽然就明白了,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法染神色平静地踱步入内,眸光下瞥,合掌坐于梅长生对面。他捻动黑檀佛珠,第一句话便是:“命真大。”

梅长生笑了,都是墨底子盖白绢,面儿净里不净的货色,到了图穷匕现时,谁也不必再遮掩了。

他漆黑的瞳仁盯着他:“托大师的福,梅某从西岭逃出生天后第一事便是查起因,查到最后,竟真是天灾,而非人祸。恕梅某高估大师了,大师的手段,不行啊。”

“我不必使手段。”法染不受他挑衅,静静回视,“你既已选了入仕,便再无名正言顺与她在一起的理由。贪心不足,你已经输了。”

梅长生冰冷的视线落在那双代表胡族血统的湖蓝瞳仁上,觉得真是很有趣,“大师何必强撑呢,你心里也明白,你唯一能拿捏我之处,不过是我欺瞒明珠取心头血一事,现下,没有了。

“而你在我手里的把柄,咱们得从头算起了。”

“不是……”宣焘一头雾水打断两人的对峙,“你们能说两句我听得懂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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