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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怀璧【CP完结】(130)

作者:杜冒菜 阅读记录

“荒谬。”平怀瑱责备两字,明知他是戏言而已,仍禁不住管他那张故作浮夸的嘴,忆起他幼时虽也同样活泼善言,可绝不至如斯厉害,想着也不愿再听他乱讲话,手指轻叩桌面唤他行近落座,转而问道,“王妃教你进宫,是有何事询我?”

平溪崖大大方方坐到身侧,执过茶壶斟茶入盏,漫不经心回他话道:“听闻皇上今儿早朝咳了血,惊得那要变天的流言一眨眼传了半个京城。母妃嘱我向太子问上一问,皇上眼下可有大碍?”

话里毫不隐晦,若要深究,甚至可落个不敬罪名,然而道话人满不在乎,笑眸中匿着几丝漠色,抬眼向太子怡然望去。

平怀瑱胸膛一堵,听得暗怒隐生,良久却斥不出半个字来。平溪崖早知自己身世,偏偏与他不同,多年以来从未感知何为父子亲情,且因母妃所受之苦而对宏宣帝怨恨经久。

宏宣帝于平溪崖而言,可以是一朝君王,可以是陌路之客,唯独不可是生身父亲。此念既已深种,那便是咳出血来又与他何干?哪怕骤然薨逝,想来平溪崖也断不会掉下一颗泪。

平怀瑱怪不得他,更无法要他知尊行孝,无奈之余只得摆首:“父皇已无大碍,但需静养罢了,请王妃安心。”

“她安什么心。”平溪崖垂眸饮茶,听不出情绪波澜。

室内顿生几重尴尬,两人尽都沉默不言,好一会儿不知何人先叹出口气,听平怀瑱复又问道:“还有何事?”

这一问道出,好半晌等不着回应。

平溪崖双眸深深映照在杯中静水里,有千言万语意欲倾涌而出,似激流般在他喉间翻滚不休,末了落出口来凝作简短数字:“太子该做打算了。”

平怀瑱额角生疼,以肘撑头,合眸微一颔首。

平溪崖点到即止。

来时路上原本思虑良多,他身为皇室中人却闲惯多年,把“庸碌”二字顶在头上,到如今骗了宏宣帝,骗了一整个朝堂,也快骗了自己,以至于惊觉太子行到山前时,他竟不知能如何相助。

过往勤勉于文,亦苦练于武,然无一时学以致用。如今一面是舍大为小,避锋芒护母妃,万千虚荣不求,只求亲母可安度余生;而另一面是因小失大,抽身局外便只可眼睁睁看着兄长踽踽独行,以一己之身背负山河之重与行路之险。

事难两全。

素来潇洒之人面露愁容,平怀瑱低笑出声,不知何时又睁眼,把他不定神色瞧得分明。

平溪崖抬眸,有一言温和入耳:“你亦该做打算,便是如故护好王妃。虽说山雨欲来,但只要你岿然不动,王妃便身有所依。”

此话仿佛在他头顶清脆一叩,平溪崖顿觉心神通明,再不执拗于是非得失。

他只管依平怀瑱之意,好好护着宫外府中那一人就好,不论朝堂风云何状,皆不改初衷。

正是一日最暖时。

皇城之外,京中确与平溪崖所言无异,宏宣帝咳血一事几经流传已有变天之说。市井间胆大闲人揣着一副先知神态,仿曾亲眼见到宏宣帝缠绵病榻、病入膏肓,道新帝执政已不远矣。

仅短短半日,风声便扭曲至此。

东宁街尾,有两人结伴而行,身前身后皆有食客十数人,排成长长一列候着街边铺里新烤的一炉子梨花酥。

实在候得乏了,队里便有人管不住嘴地冒犯起了天子:“听说了么?今儿一早,宫里头……”

“是么……”

细碎人语扰得此二人频频蹙眉,白衣少年回过头来与身后李清珏一望,不耐神色里不乏忧虑,未及开口说些什么,被李清珏压了下来:“少安毋躁。”

容夕点头,回过身去静静地候在长队里。

铺中甜香裹着新出炉的水气飘散入街,似急着粉饰太平。

李清珏于此聒噪中排了近一炷香的时辰,方才那一炉梨花酥恰余最后十来个,老板娘一并包了给他,新烤的小东西,隔着油纸搁在掌心还能透着几丝暖。

李清珏道罢多谢,捧着纸包携容夕往筑梦楼缓归,出了东宁长街,穿行一道小巷,人烟不似方才那般鼎盛,才同他低声讲道:“似方才那般的市井流言多不可信,然而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我猜测皇上虽不至病危,但咳血一事兴许为真。”

容夕初时未察觉他话中深意,直到细加想了一想,问:“爹爹是觉得时机到了?”

“并非,时机未熟。”李清珏所思与他不同,早惯了朝堂里的道道人心,直觉此事绝非天意而是人为,“我是觉得这流言背后藏着人眼。容夕,你试想‘新帝执政’四字所指为谁?”

“自是太子。”

“既是太子,那此言一旦流入皇上耳里,他又当迁怒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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