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暖男郎君二三事(2)
是一个还算平静的午后,马车内端坐着阿娘还有乳娘陆利安,阿娘正闭目养神,白而细腻的肌肤在光晕的拂耀下如一尊雕塑一般,古井无波。
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仍然是当年风华,她性格很温厚很少有动怒的时候,今年三十又五,膝下有二子一女,作为阿娘膝下唯一的女儿,最小的孩子,陆芸婉从小受尽宠爱。
顾寒宜所生二子如今随阿爹征战沙场,常年都不在家,大郎陆子卿年二十,精于骑射,二郎陆子诚年十六,也是后起之秀,在军中都因军功被封为将军。
苏毓珠曾经也是谨小慎微的庶女,陆芸婉隐隐觉得,从苏毓珠乖顺的面目之下总是有另一番谋算,乃是为了她在后宅的前程,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
自从阿爹官职升迁之后,阿娘在阿爹面前如履薄冰,阿娘近来越发的不管事了,这些年阿爹总是将苏毓珠带在身边,对阿娘越发疏远。
陆芸婉经常在忧虑中度过,曾经温馨的家变得不再安宁,且不说自家,当世战火纷乱不休,自从百年前经历丧乱之后,南祁偏安江南,士族掌握高官作风奢侈。
那些钟鸣鼎食的士族,不屑出任浊官,总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近年来随着皇室同室操戈,秩序崩坏,海内已经有焕然一新的苗头,像她们家那样以功勋立身的寒门庶族也被起用。
兖州是拱卫京畿的屏障,若是失守北凉军队南下,经青、徐二州可以直取南祁建康皇城,刺史陆旻之将家眷带到治所瑕丘,也是在昭示着死守此城的决心。
陆旻之常年在行伍,身上有常年征战的冷肃,那种可怖的压力,时时镌刻在他的眉宇,平时她们不敢有悖逆,生怕惹得阿爹不快。
陆旻之不喜奢靡,家中人都不敢铺张,陆芸婉听闻门阀中人敷粉施朱,衣食住行都追求极尽奢靡,乌衣巷里那些士族的风貌,服五石散之后举止癫狂,听人口口相传,不由得也生出鄙夷之心来。
“这里便是兖州刺史府。”顾寒宜面容如满月般温柔,鬓边只有一支金钗。
兖州建筑大气磅礴,庭院规整,与南方绮丽的建筑风格迥乎不同,顾寒宜面带笑容,于车下向陆芸婉伸出手,陆芸婉的丝带束发的双寰在秋风中鬓发被风缭乱,一双粉莲花绣鞋从马车上踏下。
陆芸婉握住阿娘的手踉跄着下了马车,随阿娘站在陆府门前,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气好像突然暗沉下来,积雨云遮天蔽日仿佛要下雨一般,耀目的秋阳消散不见。
初秋十月的时候,气候干燥温凉并不下雨,到了夜间北风袭来温度下降的很剧烈,阡陌在朦胧的风沙之中,不日就会降下大雪。
郊外直到更北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皑皑白雪,一望无际是一片洁净原野。
一阵风吹过模糊了双眼,这才看到府门前有一双人影,苏毓珠携陆芸霜正站在府门前,陆芸婉朝苏毓珠望去,她正端端正正朝她们折腰行礼。
陆芸霜今日着一袭桃红罗裙,上身搭配紫菱衫,十分娇俏,瞥见陆芸婉与主母,只是傲慢的行了个简疏的礼。
“霜儿,不可无礼。”苏毓珠训斥道。
循着声音,陆芸婉对上一张软弱如新月的脸,原来苏毓珠正在朝她微笑致意,眉目冶艳不可方物,着织锦饰琼珮,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来。
陆芸霜这才随着苏毓珠不情愿的朝她们二人行礼。
这些年与陆旻之出生入死,不管去什么地方陆旻之总是愿意带着苏毓珠,受宠所言非虚,陆芸婉亦恭敬的朝苏毓珠行礼:“见过苏姨娘。”
这些年对苏毓珠记忆并不十分明确,总是黑白参杂,总还停留在多年以前,她也曾将小小的一个人儿抱在怀里安抚,苏毓珠也是个十分娇柔的人啊,待她也总是温存,若是要让陆芸婉去恨这样一个人儿,也实在是难以做到。
苏毓珠见陆芸婉乖巧有些欣喜,将陆芸婉的身子扶起:“多日未见,阿婉出落的越发美了,又是嫡出,霜儿可是比不上一个指头。”
顾寒宜面带微笑道:“霜儿的容貌也是上佳,品行也不错,毓珠是否过于谦虚了。”
陆芸婉哂然陆芸霜的品行哪里好了,陆芸霜就只比她大一岁,可是事事都要摆出长姐的派头,虽然在外人眼里是直爽,只是脾气忒差了点,动辄挥鞭打人,从前在一起玩闹,她也实在是招架不住。
陆府分为前院后堂,中间有檐廊穿行,青瓦白墙,后堂经由角门出去是一后花园,其中广种植乔木,泥土清芬,从窗扉朝外望去,院中落叶金黄,天穹灰白,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