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215)
站在马车边上,瞿越叹气,劝,“家主,走吧。”
瞿越一开始就不相信,家主会那般死在宫中。
所以一收到密信便赶来了,果然见到雨中黑衣之人修长的身影,不知是淋雨的缘故还是怎么,他的面色显得格外苍白,少了许多血色。
何渡提议,“回南星洲吧。”
从燕京回南星洲,历经七天七夜。
脚程快些,可在五天之内赶到。
白雨渐仰头又呡了一口酒,月朗星稀,照得他面上泛起酒醉的薄红,眉心似蹙非蹙。
“且慢行。”
路上,马车停下修整,雨也停了。
将近三更,他孤身一人,去了郊外的乱葬岗。
这里,不似十多年前那般乱了。
那个时候,一路行来,道路两旁都是死尸残肢,有些冻死饿死的人,化成了森森白骨。
走一步,就要当心踩到人的头骨。
从来没有人会想着,来乱葬岗这种鬼地方。
这里常常有流寇横行,他们路过乱葬岗,都要在死人身上寻摸一阵,摸到些值钱的东西,才满意离去。
那一年……
那一年他甫满十四。
都说燕京来了名小神医,对于那传染性极强的疫病有独门良方,一手银针亦是奇绝,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白衣乌发的少年,常常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油纸伞。
冬日常有大雪,三天三夜不歇。
早在天光未明,薄雾濛濛、荒无人烟的街上,少年人撑着伞,纤细独行的身影,就会出现。
他会到西街买酒,在东街义诊。
再在对面那间客栈吃住。
他生着一双桃花眼,面皮冰白。
只是这样的光景里,谁还记挂着神医俊不俊俏,人人都笼罩在不知明天和死亡,哪一个会先到来的恐惧之中。
他的出现,宛如神迹。
他不透露姓名,不透露年纪,渐渐有人称呼他为,白衣郎中。
那疫病虽然来势汹汹,却有药材可以抑制,在初初爆发之际,早有富硕之人,将那药材囤积了满满一库房。
而官商勾结,官员收受了贿赂与药材,自然对此视而不见。
朝廷命官尚且如此,谁还管得了底下的人呢?
被夺去性命的,大多都是那穷苦之人,老残病弱,与不满三岁的孩童。
不巧,即便有了预防,一家富户,仍是害了这病。
听闻街东出了一位小神医,连忙派人重金去请。
回来却说,那神医拒不肯收,扬言有三不医。
一心求死者不医。
大奸大恶者不医。
倚权重财者不医。
富户大怒,连夜派了数十家丁前去捉拿,务必要将人捉回府上。
等到了地方,却是人去楼空。
少年孤身一人,去了乱葬岗。
漆黑的天幕下尸横遍野,空气里满是浓郁的腐烂臭气,几只昏鸦偶尔怪叫。
唯有清浅的脚步声,踩过不知是枯枝还是头骨的声音。
他似乎有些体力不支,白皙的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细汗,走一步,便要敛袖擦一擦。
垂眸,轻喘上一口气,缓解胸口那股窒闷之感。
第73章 073 我不是你娘
月色之下, 白骨森森。
他来此处,只是想找一找那样的人。
将死之人。
疫病横行之下,无数人失去了生命。
阳世的人有居所,死去的人有坟冢。
但大多数, 都被扔进了乱葬岗。
在这荒凉阴森的地方, 总是能够碰到那些, 徘徊在生与死边缘的人。
每到一个地方,少年便会寻找这样的去处, 寻找那样的人。
他腰间别着一壶酒,小心看着脚下, 以免踩到一些无主的残块。
这一次大约是运气不太好, 他并没有见到有任何活人的迹象。
他取下腰间别的酒囊,用烈酒将双手认真地濯洗了一遍,然后捧起黄土, 细心掩埋了一具裸露在外的尸身。
自古讲究入土为安。
少年在做这些事的时候, 垂眉敛目,眼中流转着一抹悲悯。
半个月前, 他在永州行医。
要收起摊子时,有一老妇匆匆跑来,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童求他医治。
那时疫病还未盛行, 那孩子得的, 只是寻常的风寒。
后来,他离开永州时,却在路边的流民之间,看见了那老妇。
她怀中裹抱着的襁褓空空,被人挤压推搡,露出里面一具幼小的尸骨。
他才知道, 他并没有救活那个女孩子。
她在那个夜里就去了。
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
枉他自负神医,出世游历,却连一个稚幼的性命都挽救不回。
少年那双清澈的桃花眼,被黄沙所迷,堪堪坠下泪来。
心里有道声音说,救了又怎样,
这样的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