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呕血了吗(172)
他进来时候,明明看不出带了什么回来。
莫非,是在怀里揣着。
这一路揣着女儿家的贴身衣物回来,还顶着一张冰山脸,光是想象,蓁蓁都忍不住啧上一声。
“大人接连奔波,”
她打开裹着身体的布巾,拿起那件小衣,慢吞吞往身上穿着,就这么隔着帐子侧身看他。
“大人不觉得身上不适?不需清洁一二么?”
他以为她穿戴齐整才与他搭话,谁知一抬头,入目竟是大片雪白。少女只穿着小衣,湿发披散海藻般垂落下来,手臂肩膀都是光裸的。
男子倏地低下头去,沉声道,“微臣只用换药便可。”
他低着头,递来那件杏黄色的衣裙,“娘娘还是先将衣物穿好吧。”
蓁蓁悠悠地哦了一声,却没有如他所言接过。
看了一眼,她道,“脏都脏了,本宫才不穿呢。”
白雨渐收回手,转身把衣裙展开,准备叠好放进衣篓之中。
谁知一件嫩黄色的小衣掉了出来,幽香四溢。
他瞳孔一缩,飞快捡起与衣裙一齐拿在手中,皱眉看着,头一次遇到了比政务还要棘手之事。
蓁蓁穿好贴身衣物,滑溜溜地钻进了寝被之中,大抵都是新布置的,里面凉的厉害,不禁打了个哆嗦,忍不住把身子蜷缩起来,只露出个脑袋。
见男子背对她,不知手里拿着什么在发呆,她好奇道,“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
白雨渐声线平静,走向墙角的衣篓将衣裙放进去,脱手的刹那,好像丢掉了什么烫手山芋,他悄悄舒了一口气,眉眼都显现出轻松。
这才慢步踱到了屏风那里。
水声再度响起,男子解开衣带,用巾帕在浴桶里过一遍浸湿了水,方才细致地擦起上身,他就那么擦着,外衣也没脱下来。
——等等。
他竟然就着她洗过的水擦身。
蓁蓁不免有些古怪。
“你为何不让店小二新换一桶?”
“不必麻烦。”
白雨渐声音淡淡的,好似全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到底意识到了不脱上衣实在不便,他将身子往里靠了靠,确保不会被看到,这才将上衣脱下。
拆开已经被血污浸透的布条,有些跟血肉粘连在了一起,他额角青筋跳动,牙根紧咬。
布条一圈一圈地落到地上,他拿着药瓶扭头往伤处抖落药粉,可惜看不准位置,大半都洒在了地上。肩线起伏有力,腹部肌肉随着扭头的动作有些收缩。男子脸上微微起了汗意,眉骨被汗水浸湿,一滴汗水凝结着啪嗒,滴落在肩头。
似乎感受到有人注视,上完药草草包扎了一下,很快一展衣袍披在了身上,将肌肤全部遮挡得严实,修长的手指系着衣带。
蓁蓁遗憾地收回了目光,默默躺了回去。
白雨渐却迈步走来。
“得罪。”
他躬身从她上方伸出手臂,自床榻里间抱出一床被子。他系发的草绳早就散了,披肩长发顿时像流水一般洒落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好一阵冰冰凉凉。
白雨渐很快起身。
清冽的松香味儿无处不在,她看着他在地上打了地铺,然后合衣躺下。
白雨渐睡姿极为板正,连双手都规规矩矩摆放在身侧。只是他长手长脚的,这地面空间逼仄,到底是有些伸展不开,很快就侧过身子背对着她,慢慢地没有了动静。
蓁蓁瞧了他背影好一会儿,月光铺陈进来,笼在他一头乌发上,如覆一层寒霜。那若隐若现的后颈冷白如同冰雪一般。
她瞧着瞧着,慢慢地觉得困了,便睡了过去。
半夜却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窗子没有关紧,被一股狂风吹开,刺骨凉风扑面的刹那,白雨渐醒了。
很快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不知何时,他胸前倚着一团柔软。他低下头,不知何时少女竟是钻进了他的怀中,紧贴在他的胸膛。
小小的脸上有些水渍,睫毛卷翘着,“冷。”
她呓语着,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娇小的躯体,似乎想从他这里汲取到温暖。
小小的鼻尖,小小的唇。白雨渐盯着她看了许久。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怕打雷怕冷怕黑。
每到电闪雷鸣的夜里,就会跑到自己屋里,钻进自己怀里撒娇,非要与他一起睡。
他冷着脸训斥,还是抵不住孩子那双含泪的眼。每每都应了她。
每每都是,下不为例。
后来她长大了,就不再这般。
他有几次放心不下,悄悄去她屋里看她,却见她裹着被子缩在墙角,挖出来一看,睡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可爱又可怜。
想起这些,他心尖柔得不像话,只觉她还是记忆里那个小小的孩子,终究是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