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391)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大家反应过来,昆仑奴已经以手抚胸,对裴曜行了一礼。
裴曜冲他轻轻颔首,然后转身面向圣人,单膝跪地,抱拳请罪:「臣一时于心不忍,贸然出手,坏了陛下与诸王、公主的兴致,请陛下责罚。」
圣人见状,哈哈大笑:「裴卿何罪之有?只一杯,便让攻守之势异位,精彩至极!菩萨心肠,金刚手段,大善!朕今日便将这昆仑奴与虎皮皆赏赐于你,望你在战场上也有如此临机应变之才、体恤民情之善,为我朝开疆拓土,建立功勋!」
这话中深意。我不敢细想。
果不其然。
我们出宫之后,还未用晚膳,圣旨已下,命裴曜为左武卫将军,率军五万,走海路驰援高丽战场。
裴曜入京成亲不过几天,屋子都没住热,眨眼,便被圣人派了出去。
(七)
成亲当日,我和裴曜拜的高堂是他祖父母。
他的父母常年驻守西北,拱卫国门,府中只有一位禁军当值的大伯和几个伯娘婶婶。
接圣旨需要全府出动,等圣旨降下、传旨太监收了银子满意离去,这几位伯娘婶婶就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有的轻抚我肩,有的摇头叹气,有的拉着我的手,对我耳语:身边信得过的陪嫁可安排好了?不若趁大军还未开拔,抓紧开了脸送到裴曜房中,让他过几日一同带走。
我这心里一万个不舒服,这大好的郎君,我还没尝鲜呢,先安排个通房奴婢?
但高门大户,尤其是武将勋贵之家,大多如此行事,我估摸裴家这几位叔伯也是如此,婶婶应当不是恶意,就强自笑着。
「你自己的家生奴婢,总比外面的女子好拿捏,最起码不至于爬到你头上去,婶娘言尽于此,七郎娘子自掂量吧。」
闻听此言,我胸中如堵了一块大石,直觉难以呼吸。
用罢晚膳,我和裴曜回了我们的东跨院,屏退了众人后,我就强撑笑容把此事摆到了案上:「郎君不日便要开拔,身边伺候的人,可选好了?若是还未有合适的人选,秋影如何?」
夏家小门小户,中用的家生奴婢不多,秋影是我陪嫁,本也有此安排。
裴曜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秋影是你贴身侍女,怎可随我出征?我自有合用的人,你放心便是。」
谁?
是他原本就有的贴身奴婢,还是老太君那边安排的人?
我偷偷攥紧了拳,指甲陷入手心,口中发苦,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郎君合用的是何人?我自为她打点行装。」
裴曜点了点头:「也好。」
然后他拍了拍手,对着门外喊道:「三丙,过来见过夫人。」
门外有人?
我望着那黑漆漆一片,心想这女子莫非会武?夜行藏匿功夫,好生了得。
还有这三丙是个什么名字,当真难听。
然后我就看见浓稠夜色中闪耀出了一弯雪亮月牙,待那月牙渐渐进了屋中,我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月牙,这是昆仑奴咧嘴一笑时露出的满口白牙。
他这夜行藏匿功夫,不得不说确实是天赋吧。
昆仑奴入得屋内,便抚胸行礼,姿态卑微而恭敬。裴曜说:「三丙天生神力,可搏狮虎,又善潜水,此行随我出海,定能助我良多。只是辽东苦寒,他赤身裸足难以消受,烦劳娘子为他置办几套寒衣、几双皮靴,以备不时之需。」
我看着三丙漆黑的脸上那一排雪亮的大白牙,只觉一言难尽:「郎君,妾身说的身边伺候的人,是指……那种伺候。」
裴曜一双蓝眼无比纯真:「哪种?」
你……当真不知吗?
「是三丙绝对不可能的那种……」
昆仑奴闻听此言,突然开了口:「娘子,三丙可以!」
哈?
「三丙懂得很多,三丙一定能好好伺候郎君!」
你你你你懂了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我看了看矮小精瘦色黑如墨的昆仑奴,又看了看风姿无双的裴七,一步上前便挡在了裴七身前。
三丙看见我脸上的防备,满脸受伤,但还是打叠精神,骄傲地抬起了下巴,大步上前,一把就摸过了我的针线篮。
那里面有一把剪子,他不会想不开要自尽吧?
「三丙,切莫激动……」
结果昆仑奴看都没看那剪子一眼,反倒摸出了一块布头、一根绣花针,又熟练地扯了一根线,穿引而上,飞针走线,不一会儿,就绣出了歪歪扭扭的小花一朵。
裴曜惊讶得合不上口,待昆仑奴将那花朵绣完展示出来,抚掌叫好:「大善!」
我再转头去看昆仑奴,只觉他那满口白牙,更鲜艳了。
通房奴婢的事情我实在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