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376)
我快步越过屏风。
屏风后是一桌两椅,桌子上摆着一盅茶,椅子上坐着一个人,素色长衫,身姿笔挺,气度不凡,与我脑海里的那个影子逐渐重合在一起。
恍神间,我已经不由自主地喊出了那个称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温和谦逊,风度翩翩。
他就像春日的微风,带着和煦的温暖。
即便之前我们是纳兰泽一派,与他算是两个阵营,兄长也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军功为纳兰泽造势。
我、长姐与兄长都钦佩太子殿下为人,也从未想要加害于他。
多年过去,曾经那个少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还是那样随和温柔。
只是,多了几分沧桑。
太子殿下放下手中的茶盏,浅浅地笑了笑,说道:「我倒没想到会是你,颜铭。」
我一时语塞:「我——」
纳兰祁摆了摆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先坐吧。」
他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一下又一下。
咚。咚。咚。
半晌,他开口问我:「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探子在一家酒肆上看到了你。」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多年深居浅出,为数不多出门的时候,竟然被你的人撞上了。」
我回道:「我一直觉得你不可能就这么没了。这么多年,一直有让下面的人留意——太子殿下,你既然无恙,为什么不回去?」
纳兰祁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停下了,他拿起一盅茶,悠悠喝了一口,才回答我:「回不去了。」
我不解:「为何回不去?纳兰泽性格阴晴不定,狡诈多疑,在朝在野,声望算不得好。凭你的声誉,振臂一呼必然有人响应,未必不能和他抗衡。只要你回去,我和肖牧云必鼎力相助。只要我们……」
纳兰祁打断了我的话:「颜铭。」
「嗯?」
「我的腿废了。」
「什么!」这句话惊得我站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腿。
却只能看到长袍盖住双腿,看也看不分明。
他还是笑,笑容里藏着深深的心酸:「说起来也快十年了吧。那次赈灾路上,突然涌出一波流民,抢夺赈济粮。流民涌上来的时候,我跌下了马,摔断了腿。所幸,那日我扮作侍卫隐在护卫队中,没被流民针对。趁着流民一拥而上抢赈济粮的时候,我爬到山坡边滚了下去,藏在草丛里,很快就疼昏了过去。红韶路过发现了我,将我带回了家。可纵使找了大夫医治,也已经晚了一步。我的腿废了,好不了了。」
他顿了顿,注视着我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颜铭,一个废人,是注定当不了皇帝的。」
我没想到,一切会是这般模样。
我想过,我可能找不到他,无功而返;我也曾想过,我找到了他,他却不愿随我回京。
我独独没想到,他已经回不去了。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未来。
过去的那么多年,往日龙凤跌落人间,所学的经世之道都成空谈,只能窝在这小小一隅当着代笔先生,挣取微薄钱财。
过往一切繁华,都似梦一场。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曹郡的,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似乎飘在天上,迷迷罔罔,无所依附。
在临走前,我和纳兰祁约定,我会在往后照拂他与红韶,提供钱帛,并保护他不被纳兰泽发现。但若是日后我需要他出面相助,他也需尽心竭力。
纳兰祁看了看四周简朴的院子,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7、
回城依旧快马加鞭,我按原计划混在采买的宫女里回了宫。
刚换回衣裳,就遇到了一时兴起来我这坐坐的纳兰泽。
幸而我已在宫中,没有露出破绽。
以往他几个月也不见得来一次,最近倒是来得勤快,坐下也只是闲扯些家常,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他心情颇佳。
我隐约懂他的心思。
假借行刺一事,纳兰泽步步夺权,纳兰琛已无实权,成了一个闲散王爷,对纳兰泽构不成威胁。
纳兰泽春风得意,想找个旧人聊聊天。
男人啊,就算已经坐拥天下,都免不了爱炫耀的天性。
我滴水不漏地应付纳兰泽,适当的阿谀夸耀让他也有些飘飘然。
我趁机探了探他的口风,问他对纳兰琛是否还有进一步的处理。
毕竟,纳兰琛身为王爷,还拥有一块自己的封地,纳兰泽却至今未动,事有蹊跷。
纳兰泽笑了笑,神色沉沉地说道:「事情,还没完呢。」
此后几日,我一直在寻找破局之道。
我想让纳兰泽死,可没了皇帝,国家必定发生内乱。
我并不想让长姐与兄长守护的江山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