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相思:愿君一世平安,同我喜乐(204)
那时我仍旧恨他害死林粟,只恍惚了一瞬便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那一幕的温馨。
现在想来,即便我们已经在那样深的误会与伤害里,渐行渐远。但他总是孩子们的父亲,我实不该盼他去死。
林粟再来找我时,淡淡笑着说边关战事紧张,将士总有伤寒,他已经报名参军。
「你如今不需要我了,阿萸,我想去做点我想做的事。」他的笑在夕阳下分外和煦。
我一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利用他的同情,享受着他的好,却从未半分回馈。
他仿佛看穿我的想法。
临行前我们站在城楼上看朝阳升起,他说:「阿萸,对我你不用觉得愧疚。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只是不记得你曾在最窘迫时将手里唯一的一块馒头掰了一半分给一个逃难的孩子,并且允许他在你的火堆旁取暖罢了,但我却铭记一生。我甚至庆幸能有桃源村的四年,你每日烧好了饭,送到医馆给我吃。我有过那样的幸福,足够了。」
「林粟……」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冻死饿死在那个冬天了。所以不用愧疚,我只是遗憾我们最后还是走失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更早找到你。那样,你也许就会爱我了,对吗?」
「对!」
「那就够了!」
林粟也走了,跟着援军,同样出发在一个皑皑白雪的日子里。
他使劲朝我挥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你分娩时,沈将军就回来了。」
我冲到围栏边高声喊着:「你们都要好好回来啊。」
他说好,很大声,引来同伴一阵大笑。
这个冬天实在太过漫长,唯愿山河无恙,四季平安。
我和沈烨仍旧不写信。
但林粟有时会写信回来,说沈烨很好,治军严明,用兵如神,立春之后,战局已经慢慢扭转。
天气一天天暖和,我也渐渐开心起来。
大概战事乐观,皇帝也心情大好。他召我在御花园闲聊,竟会打趣沈烨当年是猪油蒙了心,错把猎鹰当金丝雀。
皇后却含笑看着我:「郡主这一胎像是男孩呢。」
我想了想,坚定回答:「是女孩,我每天吃什么都没味儿,非得吃点辣才行。」
其实这肚里的是个狠角色,每天在里面拳打脚踢,翻江倒海,不是男孩,大概也是个女汉子。
我写信给林粟,让他叫沈烨给孩子取名。
他回我:将军让你自己取。
我再去信:非得让他取。
他又回我:将军说不敢做主。
这狗东西。
30.
到入秋时,已是捷报频传。
叛军所剩寥寥,颜羽丧命之后更是如同丧家之犬,很快败降。
戎狄大军亦节节败退,沈烨领军追击,戎狄被迫投降,承诺百年之内不涉边境线百里之地。
算着日子,大军回转,大概能赶上孩子出生。
我拍了拍肚子:「嗨,小东西,你爹爹和干爹回来会收拾你的。」
他的回应也很热情,狠狠踢了我一脚。
看吧,就是欠收拾。
不过这一仗打完,坊间对大将军侯的声名捧得太高。
沈烨出征时已经加封一等侯,再回来,封无可封,恐怕也会有人头疼。
可是还没等我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肚子里的小家伙却等不及了。
他拼了命要提前出来看看,搅得我生不如死。
痛到恍惚时,好像听到沈烨在我耳边说话,他说:「阿萸,我回来了,你忍耐些,我们的孩子就快出来了……」
他握着我的手,不停替我擦汗,说了许多话,从前和以后。
他说他爱我,一生只爱我一个,从未变过。
他又道歉,说不该什么都瞒着我,若早将这些话告诉我,也就不会让我伤心那么久了。
我使劲捏他的手,几乎捏碎,阵痛袭来,我倒抽着凉气:「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原谅你。」
他很开心。
折腾半宿,天将拂晓时,终于闻得一声嘹亮啼哭。
一直在我耳边说话的沈烨却不见了。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我突然浑身冷汗涔涔,头皮发麻。
门外脚步声凌乱,有人来报信:「大将军侯归途遇刺,不治身亡。」
来传信的公公擦了擦汗又补充了一句:「是颜羽旧部,都是些江湖高手,报仇来的。」
我怔愣半晌,声若蚊蝇:「林粟呢?」
「大将军侯及亲卫队一同遇难,林大夫也在其中……」
命运总是喜欢与我开玩笑,一次比一次开得大。
我抱着刚出生的孩子从天亮枯坐到天黑,他一点儿也不哭,只是睁着一双眼冷冷打量着我,看了一会儿便打着哈欠睡着了。
也好,我也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