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7)
“读过书吗?”
美绣抢先答道:“念了两三年。”
莒绣皱眉,不好多说什么。
尚梅韵笑道:“倒也难得。”
莒绣瞧见美绣面上得色,心里发苦。
与她们先前猜想的不同,鹿鸣院虽小,但一点不破。正房前有一处小林,挨挨挤挤十数棵矮树,再无其它,林外一石碑,刻着诗文,看着确有几分清雅。
尚梅韵送到宅门,交代婆子几句,便道:“我如今管着府里这些杂事,多留不得,改日我再来坐坐。你们得了闲,去我那走走也行。”
莒绣忙道:“请教二奶奶,我和妹妹承府里恩德能来贵府做客,深感万幸。家里备了一点儿孝敬要给老太太,我们姐妹两个年轻,不懂礼数,还请奶奶教一教。奶奶您是知道的,我们家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不过一点子针线。这个递上去,也不知会不会犯了忌讳。”
她话说得乱,不成体统。尚梅韵反倒满意了,和气道:“拿来与我,晚些我亲自送过去,到底是你们一番心意,老太太自然是欢喜的。”
莒绣忙开了箱笼,找出祖母预备的几件绣品,先拿在手上打开,让尚梅韵过了目,见她点了头,这才安心奉上。
尚梅韵身边跟着的小丫头目不斜视接了东西,退后两步,仍旧和主子保持了四步之距,待她抬步,才垂首跟上。
莒绣现看现学,记在心里。
尚梅韵走后没多大会,一个粉面桃腮的姑娘领着两个小丫头过来,大概是知道两人出身差见识少,主动道:“我是二奶奶身边的珍珠,玲珑姐姐走不开,让我领着人过来。这是冬儿,这是春儿,往后就由表小姐们差遣,月钱仍领奶奶院里的。”
珍珠指着搬完箱子候在廊下的婆子,又道:“洪婆子留在院里做些洒扫的活,表小姐,她们若有怠慢,只管跟我说。咱们府里,可容不得欺上瞒下的恶仆。”
莒绣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不便回应,只略点了头。
珍珠知道这是门穷亲戚,倒没指望得赏钱。她领这差,纯粹是过来看看热闹,没得奉承也不在意,转身就走。
莒绣送到门口才道一句:“劳烦姐姐了。”
珍珠转头,笑道:“明儿早些起,和诸位小姐们聚一块,留老太太那认认脸。若有那小玩意,不妨带上。府里如今住着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八小姐,还有五个表小姐,热闹着呢。”
这是提点她见面可能有互赠礼物这一环,又把人数点齐了。莒绣心存感激,郑重再谢。
礼物眼下倒是不用愁的。莒绣自打决心要出门起,就在预备了。她没银子,只有母亲给的一些半截料子,拼凑一块,精心配色,做了十几个样式“别致”的荷包。
余下的碎料,难拼凑,便拿来做了些小玩意。
这些针线,若论料子,不值几个钱,但花了心思去做,倒也有两分意思。
她这头有了准备,美绣却慌了,拉她进屋商量:“姐姐,我娘给了我一些银两和料子,还有一匣子小玩意,到时候我该怎么给?”
莒绣也为难,原以为婶婶那样的厉害人物,会给堂妹安排妥帖,因此她并未多言。眼下才知一塌糊涂,便问她:“匣子里是些什么东西,方便让我看看吗?”
“嗯。”美绣丝毫未犹豫,翻出那木匣,打开给她看。
“怎么啦?”美绣见堂姐看完呆立,心急的她,忍不住问道。
莒绣回神,暗自吐了口气,才道:“只怕不妥,府里小姐们贵重,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且这些拿去送人,不能露白分发,得装在荷包或匣子里相赠。”
美绣为难地“噢”了一声,懊恼道:“我娘只给我预备了三四只荷包,怕是不够用吧?”
“嗯,你带的帕子呢,可有新的?”
做荷包便是连夜赶,也凑不齐了。
美绣乐了,喜滋滋翻出一叠帕子,莒绣掀了最上那一方细看,也松了口气。万幸婶娘知道帕子是姑娘家门面,挑的是那精致好帕。
“你送帕子,我送荷包,你放心,我那荷包料子不如你的。”
料子差些,手工补上,两姐妹的礼,不相上下最合适。
美绣才松了口气,又听堂姐说:“倘若……最好备些适合送公子们的礼。”
美绣愁得很,沮丧道:“啊?那得送什么呀?”
“扇套吧,这个用料不多,人人都有,便不怕什么忌讳。我做书签,比你的小。”
美绣一听到后头这句,安心了。出门前,娘反复叮嘱了“可不能让那贱蹄子抢了风头”。美绣倒没觉得不爱说话只爱干活的堂姐有什么“贱”的,只是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家,往常都是自个得脸,出来了,当然不想被堂姐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