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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表三万里(5)

作者:吴若离 阅读记录

“是这个理。”

莒绣全身酸痛,美绣却精神得很,见堂姐躺下了,她人虽跟着歇下,嘴却没停,又问:“我娘以前去过县丞家赴宴,说那些小姐们,个个读书写字,会画画弹琴,还会作诗。那这侯府里,岂不是个个能考秀才?”

莒绣困极,闭眼养神,怕她日后莽撞惹事,只得耐下性子答话:“只怕是的。我听先生说,十多年前,楚王和王妃就在推广女学,想来贵家小姐,都是识文断字的。我们出身低贱,不通文,人家应当能体恤。若有人问起,只管实话实说,这天下,不识字的人多了去了,总不能因这个,就定咱们一个罪。”

“也对。姐,你心里不慌吗?”

怎能不慌!莒绣看美绣才是真不慌,马车颠簸,她都能睡得倍儿香。

起初汤妈妈脸色难看,莒绣还想推醒她,但摇不醒,只能作罢。

“早些睡吧,我听汤妈妈说是明儿继续赶路,黄昏前后到,在城外再歇一次,后日早起梳洗就进府。”

美绣扭了扭身子,没应。

莒绣叹息一声,捂了她嘴,再凑到她耳边道:“万事小心,若姑奶奶真有功,过去十来年不见他们来奖赏,缘何此刻来接?你我农家出身,她们却称表小姐,可你也瞧见了,这汤妈妈浑然不把咱们当回事。”

美绣口不能言,满眼惊恐。

莒绣又安慰道:“我们没钱没势,年纪又巧,我看多半是要拿我们婚事作祟。既来之则安之,谨慎行事,不让人挑着错处就是。”

美绣急得眨眼。

莒绣见她眼里有泪,收了手,到自己嘴边做噤声动作,再翻身起来,从箱底摸出一油纸包,说:“这里头有婚书两封,你不想做妾,若是着了别人算计,只管说家里早给定了亲事,先混弄过去,脱了身再想别的法子。”

美绣惊道:“这是祖母给的吗?”

莒绣不好说这是她伪造,只含糊点头道:“正是,祖母怜惜,怕我们在外头吃亏,这才托人写了这个。”

美绣信了,抚着胸道:“还是祖母老道,那我安心做客,只等时机一到,风光回家去。”

莒绣巴不得她不细问,若不然,她不识外男,也不好胡乱掰扯给她安了个什么夫家。

两姐妹沉默,莒绣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哈欠,再道:“睡吧,白日里打起精神来,多看多想,少说少做。”

“嗯。”

莒绣放松自己睡下,迷糊间听美绣说的什么“说不定……看上……”

到了第二日,美绣果真规规矩矩坐着,不再东倒西歪犯困。汤妈妈提点,她认真听着,还学堂姐那般,时不时应一句“是”。

这倒让汤妈妈添了些满意。

莒绣有意透过她多打听些侯府底细,话里话外恭维吹捧。

汤妈妈飘飘然,再是坐车无趣,便事无巨细都说了。

是夜,美绣熬不住,早早歇下。莒绣摸出纸笔,挑了支硬毫,在纸上细细记下白日所听杂事,再按着各房各府重新整理列出誊抄。

她边抄边记,待全记下了,拿起纸张,本要在灯中点燃,扭头看一眼床上睡得无邪的堂妹,又收回,仔细叠了收好。

鸡鸣第一遍,莒绣照往常早醒,摇了美绣起身,点了灯,让她记一记这条上的东西。

姑奶奶年年写信捎钱,再三叮嘱:家里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要读书。可惜她死得早了些,姐妹俩统共就跟着个落魄秀才学了两年半,还要等他闲时才开讲。美绣玩心重,识字少。且这一溜的陌生人名,又彼此相近,大房二房嫡子庶女的。她记得头疼,胡乱扫两眼就还给姐姐,哄道:“我记下了。”

莒绣无奈,只得安慰自个:横竖两人同吃同住,我多注意着些就是。

两人照汤妈妈提点,早早梳洗等着。

说是卯初就要进府,她们摸黑坐着马车在城外等。城门开后,又行两刻钟到了一处巷子,下了车,进了巷中一处小院。

汤妈妈没明说,但莒绣看她这样自在,推断此处应是这妈妈的家,便不轻不重夸了句屋子敞亮清静。

辰正一刻,外头来了个小丫头,报了信:老太太让领着表小姐们进府。

汤妈妈早早换好了衣裳,拍了拍不在明处的灰,抿抿两鬓,手一抬,“走,见老太太去。”

莒绣忐忑,美绣反倒稳住了,先一步跟上了汤妈妈。

莒绣悄悄在手上掐了一把,整整衣裳,跟上美绣并行。

这巷子在韦府后门,汤妈妈领着她们一路走一路说。

莒绣牢牢地记下了那句“这后门,方便下人们办差行走,人多且乱,往后可要注意了”。

她们是等同下人的,这和她先前的猜想对得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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