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49)
不同往日的散得快,下了学,满堂的学生,只方姑娘第一个起身走,莒绣原想留下来和先生多说两句美绣那事,这会不便宜,便也跟着起身,快走几步追上方姑娘。
“姐姐。”
方书音停步,脸色复杂地边看边等她,等莒绣走近了,她才问:“你没打算进宫吗?我看你挺好的,外头人爱个娇艳如花,宫里更挑稳重端庄,你比她们几个胜算更大。”
莒绣错愕,随即摇头笑道:“没有的事,一介村女,哪有那样的福分?”
方书音将手背在身后,缩小步子,和她一起慢悠悠地走。
“不去也罢,皇上有些年纪了,储位又未定,将来有的是明争暗斗,不去淌这潭浑水才好。”
莒绣深以为然,走了几步,问她:“这采选不拘身家,岂不是成千上万个上报的?”
方书音转头看她,提点道:“皇家到婚龄的男子可多了,光皇上膝下就有七个。这七位,正妃庶妃还有夫人,一人要配好几个。南风寺那位,被幽禁那会,没干别的,光顾着生养了。他虽伏了法,圣上仁慈,心疼侄子侄女们,非但留了命,保住了名姓,还好生教养着,包了婚配。那位生女十一个,至今都没嫁完。生子九个,除去夭折的,年长些的,还余五个没成婚。南边……就是郡主的兄弟们,又有四个待娶的。皇上虽有些年纪,龙体尚健,只怕也要挑拣几个伺候的。”
说到这,她停了片刻,才接着道:“要是楚王家肯在这里边挑,我都愿意去。只是……他们一早放出话来,婚事由世子自个做主。”
莒绣等着她再说,她却安静了下来,便主动问:“楚王府上……只世子一个吗?”
方书音回神,笑道:“王爷是个不一样的。世子小时候,声音洪亮,精力旺盛,几个乳母围着都苦不堪言。王爷说怪道书上那样说,这哭声,果然骇人,自此,再不肯生育。到前几年,才又添了小郡主。”
她见莒绣满脸疑惑,便解释道:“《山海经》上,食人怪里,多数声如婴儿。”
莒绣实在难以想象,一位尊贵的王爷,竟被婴儿啼哭惊得丢下“多子多福”这根深蒂固的传承。
方书音又道:“嫁人就要嫁王爷这样的,侠义心肠,待妻子一心一意,里里外外都好。”
莒绣点头赞同:“王妃好福气!”
方书音抬手扯扯发尾,垂头盯着脚尖,闷闷道:“上回没跟你细说,我爹吧,虽然不纳妾,其实他心里边,也惦记过一个人。只是人家名花有主,他退而求其次才挑的我娘。我娘心里憋屈,说谁知道他不纳妾,到底是为我守着,还是为她守着。”
莒绣安慰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爹那样疼你,自然是在意你娘的。”
方书音抬头,笑道:“也是哈,我是当局者迷了。”
她抬手一拱礼,又道:“谢了。”
莒绣指指她的手,提醒道:“慢慢戒了这个吧,做惯了,万一在外头也来那么一下,只怕要招来些闲言了。”
方书音沮丧道:“我娘也是这么说的,做人太没意思了。说什么做什么,明明没有恶意,就因为不合规矩,却成了恶行。”
莒绣更难过,她羡慕的方姑娘都有身不由己,这世上,谁又能痛快活着?
两人一块走了一截,莒绣提出告辞。
方书音本想邀她一起吃个饭,但能理解她的难处,就笑笑道了别。
午间,冬儿收拾了也没退下,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的。
莒绣便问:“冬儿,是有什么事吗?”
冬儿抬手蹭了蹭额头,为难道:“姑娘,老太太那边说下午的学,姑娘暂且不要去了。”
莒绣眨眨眼,问她:“美绣要不要去?”
冬儿摇头,又道:“还有云姑娘。”
莒绣点头,道:“也好,难得能歇一会,这时节,雨水多,难熏衣裳。”
冬儿面露心疼,小声道:“老太太这是不让姑娘们掺和采选的事呢,这也……”
莒绣笑着打断她:“本也没我们什么事,要是让我们去,只怕要闹出笑话,这不正好?”
冬儿愁眉苦脸点头,退了出去。
莒绣怕美绣被刺激,又有什么想法,赶紧去了外间。
凑巧美绣也没进屋,正在外间摆弄着什么,一见了她,抬头道:“姐姐,你快过来看。”
莒绣走过去,挨着她坐了,这才看清楚桌上的物件:几件新衣,一双新鞋。
莒绣一见那绣鞋,便知是自己尺寸——寻常姑娘家,没有她这样大的脚。
果然美绣点一点那匣子盖,大声道:“二奶奶可真疼你,又给你送衣裳来了。”
莒绣视线从东西上移开,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