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272)
莒绣也闲了下来,和他商议几时过去。
韦鸿停想着他们新婚,不亲自过去,有理有据,只要打发个人,上门代为烧香即可。
莒绣想了想,道:“我们成亲,没宴请他们,再以这个推脱,多少有些怠慢。我不耐烦讨好他们,但族人们看着呢,总也不好。我看不如叫人去打听下,族亲们什么时候来,我们跟着一块去,不打眼,少些麻烦。”
“也好。”横竖他们并不信那些忌讳。
老宅那,还留了一人驻守。因此才递了消息出去,夫妻二人共描一幅兰草的功夫,便得了回信。
死的是老侯爷这样举足轻重的长辈,又加一个老太太,不同于先前去个晚辈,族里总要重视些。族亲们有来得早的,譬如那代大奶奶,带着林婶一家子,据说已经过来住下了。也有因家事拖累,如今还在四下找人套车的。
韦鸿停便派人雇了城里的马车去接,一应安排住在同家客栈,垫了房钱饭钱,人来即可安顿。同婶先得了信,马车上便拉着人,悄悄说了些话。如此大家心里都有了数:进了侯府,只怕是顾不上安置他们吃住的。
小暑这日,多半是艳阳天,韦鸿停便和同婶她们约定了时辰,早些一块往里去。
隔日一早,韦鸿停叫了几辆马车,将人接来汇合。众亲见莒绣伴着停哥儿,虽好奇,但同婶已提前告知,这位是族谱都上好了的。她们猜着,多半是怕那边一死,守孝要再晚三年,这才仓促成婚。停哥儿二十有几,本就耽误了,如今便宜行事,很说得过去,便没盯着她们问来问去,暂且忙完大事再来细说。
佟云裳的丧礼,方书音不见人影。如今老太太、老太爷殁了,作为亲戚家的晚辈,她竟然像孝子一样,跪在灵前,恭恭敬敬地磕头回敬宾客。只是一见了莒绣,她那眼里,跟淬了毒药似的,直勾勾地恨着她。
韦鸿停先起身,扶了娘子一把。慰唁亲属时,他快一步,挡在了莒绣身前,朝对面回礼致意的三老爷随意拱拱手,蹭了前边婶子的好话,就此带过,回身揽着妻子向外去。
族亲们要留下坐一坐,他们也不好突兀地拜过就走。只是在这楼里,他们被人满是揣测地盯着,待得不痛快,干脆出了这楼,往园子里去。
四月下旬动工修缮,五月里接连出事,勉强收的尾,园子因无人打理,落败得不成样子。唯有池子里的荷花,免遭劫难,开得倒还好。
池边有风,好过楼里又闷又热。韦鸿停在树下找了块大石头,用帕子擦过,再让她坐下,心疼道:“我们早些回去吧。”
莒绣摇头,指着池中一朵开得最好的,问他:“荷花也是好看的,为何你不爱画它?”
韦鸿停摘了扇子替她扇着,随口道:“画的人多了,没什么意思。”
可你也画牡丹芍药啊。
这话莒绣没说,他瞧她一眼便知,笑道:“那是有需求。”
也对,学里教牡丹芍药,是为讨贵人喜欢。画册里的,是他为她而作的花样子。
韦鸿停又道:“我在这上头,远不如你林先生。”
莒绣摇头道:“你画得极好,山水苍劲,花鸟细腻。林先生的画也好,只是我更爱你的。”
在外边不好太亲昵,他只替她摘了袖底沾到的半根碎草,接着道:“我学了武,腕劲远胜于那些文人墨客,画山水干脆利落,也算有些成就。花鸟这些,不过你是心爱于我,便觉着我处处都好。好莒绣,你说是不是啊?”
莒绣羞红了脸,再不追问。
日上三竿,扇来的也是热风。韦鸿停见她额间有了潮意,小声道:“你在这坐坐,我走到院墙那,叫人抛些冰过来。”
她们特地远离了人群,挨着墙根来歇,离自家很近,又清静。
莒绣点头。
他走出几步,又停了,转头先看一眼她,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动。随后,他扭头看向东南方,静静地等着来人靠近。
方才还披麻戴孝的方书音,早拆了个干净,如今穿的,正是当初曾让美绣惊艳的那身锦衣。她亭亭玉立地站定在假山旁,目光痴痴地看着跟前的人。
韦鸿停瞥她一眼,冷声道:“你走,还是我走?”
方书音上前两步,哀求道:“你且等等,听我说两句,我保证……你不听,日后定是要懊悔的!”
韦鸿停拿扇子敲着掌心,扯扯嘴角,讽道:“我最后悔的,是那时找令尊说了那些话,没早些识破这伪君子。”
方书音至今不肯接受父亲不再辉煌的事实,含泪争辩道:“我父亲是谦谦君子,如今……只是时运不济。你要是在这时节帮帮他,他日,必得厚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