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255)
方夫人面上白一阵红一阵,想辩驳,人家早将那铜壶和银镖扔到了她面前,她辩无可辩。
女儿形容狼狈,那嘴半张着不能合,涎水不停往外淌,只怕是受了些苦。方夫人心疼不已,只盼着这老妇早些派完罪状,快些离去。
那妈妈却是余怒难消,反反复复地点着这些。
方书音泪不能断。
方夫人终于忍不住,朝着门口跪地,垂头痛苦道:“是我们教女无方,多谢世子宽宏大量。”
她认了罪,女儿满目愤恨、不甘,但好歹打发走了那些人。
方夫人连忙起身过来照看女儿,帮她解开了捆住双手的布条,又焦急地打发人出去请大夫。
这时,又有丫头来报:“夫人,派出去的人回了话,四下都没找着老爷。衙门里的人说,老爷昨儿一早就请了假,说是有要紧事出了城。”
女儿才离家,她就打发人去寻了,到了这会,女儿狼狈归来,夫君也没了影。
方夫人急得六神无主。
方书音得了自由,头一件事,就是去扯母亲袖子。
方夫人不解,依着她哄:“好孩子,你要什么?母亲给你拿。”
方书音不理,径直从她袖中掏走了仅有的几粒丸子,快速砸地。
她做完这事,闭目仰躺,盘算着等父亲回来,她要如何声情并茂地哭诉,才能让父亲的疼惜转化为最尖锐的恨意。
她幻想着,他日新主登基,父亲荣耀加官,楚王一家,凄惨落败。到那时,她也要好好地羞辱那个小畜生,拔了他的牙,让他再笑不出来,再一人喂上一颗屋前雪,让他们“痛快”地过完此生!
方夫人顾不上什么丸不丸的,跪坐在榻前,仔细地翻检女儿身上。
一想到屋前雪,方书音灵光乍现,一个翻身起来,捞起裙摆,从膝裤中摸出骨哨,凑到嘴边。她想吹,可嘴唇发痛发软,用不上力。
她将它送到母亲嘴边,用眼神逼她快吹。
方夫人怜惜她,顾不上问别的,帮着用力一吹。
骨哨响了,女儿躺下去,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只怕又是那些旁门左道。
方夫人心里暗叹,此刻却不好说教,专心替她理着伤口。
可惜,母女俩个,既没等来丈夫,也没等来别人。半个时辰过去,才进来一个尖嘴猴腮、形容猥琐的陌生郎中。
方夫人皱眉道:“林大夫呢?”
丫头老实答道:“林大夫有伤在身,出不了诊。”
“别的大夫呢?康大夫,董大夫,怎么不叫他们来,这人又是谁?”
丫头面露为难,支吾道:“都……都有事,走……走不开。只这个胡大夫有空。”
方夫人躁郁难耐,怒道:“再去找,让他出去!”
方书音却急着要治好自己好去告状,急吼吼地拉了拉母亲。
那大夫瞧见了,得意地撇了撇嘴。
方夫人拗不过孩子,又心焦她此时状况,只得咬牙点了头。
那胡大夫背着医箱上前,瞧见这位小姐的面容,先倒吸了一口气,啧啧几声,才摸着下巴,唏嘘道:“这下手之人,也太狠了些,这是用蛮力卸了小姐的下颌,诶呀!”
方夫人急道:“这又要如何医治?你只管开方子,多贵的药,我们也使得起。”
那胡大夫两眼放光,故作高深掉了半天书袋,末了才道:“我这有祖师爷传授的独门秘法,夫人还请走开些,容我好生发功。”
他这些伎俩,方书音哪能看不出。不过眼下她着急,便先忍下了,暗道:等我好了,自有收拾你的时候!
胡大夫卖够了关子,走上前,一按,一牵,一推,一提。
听得“咔哒”一声,方书音面容的怪异消失了,她动了动下巴,张嘴就道:“快将这混账打出去!”
这人借着替她诊治,靠近时,恶心地朝她吹气,熏得她作呕。
胡大夫哪是个任由摆布的,张嘴就骂:“好你个大家小姐,居然恩将仇报。我才治好了你,你就耍起了无赖。怪不得……”
小丫头唯恐他说漏了嘴,他一开口,就立刻上前,生生用力将他拽了出去。
胡大夫年纪大,身形却小,加上这些年只顾吃喝嫖赌不保养,早掏空了身子,弱得像纸皮做的,不过几下就被拽到了院里。
小丫头是个有分寸的,怕他到外头胡乱造谣,便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塞到他手心里,连哄带吓道:“您知足吧,以那位的脾气,没打你个半死,是你命大。拿着这银子,快出去吧,老爷比她更凶。”
屋里屋外四处都有人守着,由不得他放肆。
胡大夫呸了一口,掂着手里的银子,低声咒骂着出去了。
屋里方夫人想说教几句,又怜她才受了苦,便把那些话压下了,只问她:“如今怎样才好?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