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表三万里(20)
范姑娘靠过去,两人才说了半句,菡萏就叫人都回屋里来。莒绣留意到,菡萏悄悄朝范姑娘摇了摇头。
这是不要问的意思。
莒绣本就不打算掺和,只需要盯着美绣别触逆鳞就成。美绣看着也像没这个想法,恍恍惚惚的,喊她进去都没听见似的,还是莒绣过去拉了一把,她才动。
菡萏叫众人进屋,是让吃乌饭,外头又有三个小沙弥拎着食盒送来青团,说是师祖特地嘱咐送来,请贵人尝尝。
老太太难得现了个笑模样,让幽兰端了碟点心赏给小沙弥。
待小沙弥道谢退下,老太太突然瞧大夫人不顺眼了,皱眉道:“你带着她们去上个香,难不成事事都要劳动我这把老骨头?”
大夫人连忙放下茶盏,口称不敢。
诸位小姐一头雾水,说是让她们进来用膳,才吃了三四口,又要打发她们出去。菡萏上前两步,大约是想提醒老太太两句,但很快又拿定主意,只朝下方众人微微摇头。
莒绣袖了个青团在手中,到了外间,特意落在最后,悄悄塞在方书音手中。
方书音笑着看她,眼里是感激,她方才光顾着看墙上佛画天马行空,一口没来得及吃又被叫了出来。虽不至于很饿,但谁知道下一口吃食什么时候才能到嘴,能垫垫肚子也好。
美绣走在前边,很想回头看堂姐在弄什么,又怕让人看出不规矩,断了那念想,只能生生忍下。待进大殿时,她才借口相让,靠着门边,等到莒绣靠近,才重新贴上去。
殿前四个蒲团,众人自觉分了组,轮番上香跪拜祈福。
被派来盯梢的幽兰,若有所思地盯着前头那一组。
莒绣不解其意,干脆丢开不管,虔心诚意跪求菩萨保佑娘平安无事。
上香多半要求个签,大夫人领出来的,都是待嫁的姑娘家,此刻求签太过显眼,便跳过此节。
一个青年和尚不远不近地候在门口,指着外头,躬身对大夫人道:“夫人,贵府停少爷订了斋饭,托小僧请夫人示下,置在何处为妥?”
大夫人哪里知道该摆在何处,好在幽兰出面答了:“我们夫人最是随和,你看着安排吧,敞亮僻静些即可。”
幽兰的意思便是老太太的意思,大夫人一下找到了主心骨,点头道:“正是如此。”
幽兰听多了老太太对这应声虫大夫人的嫌言,面不改色跟着青年和尚出去。
人一走,大夫人脸一垮,甩袖不悦道:“怎么哪哪都有他!”
众人像是见怪不怪,只当没听见。
莒绣却忍不住好奇了,这客居的停少爷,怎么就得罪大夫人了呢?
用过斋饭,老太太一声令下,大伙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回,传说中的踏青热闹场面,不见半分。
回府这一餐晚饭,还是大团圆。
寒食这一日,能吃的东西只那些,晚饭用得早,用罢天还大亮。
诸位少爷那,陆续叫人送来了给新姐妹的礼。莒绣也用自制信封包好书签,让冬儿一处一处送去。
冬儿和春儿结伴,莒绣多嘴问了句美绣:“可备下了堂少爷的?”
美绣漏了他的,但嫌麻烦,随口答道:“够了,你们快去快回。春儿,一会记着替我去趟灶房。”
“嗳。”春儿不敢反驳,只能苦着脸出去了。
冬儿跑腿回来,在莒绣身边悄悄道:“堂少爷住最东边的院子,春儿没跟我一块去,说是怕美绣小姐饿着了,先去的厨房加菜,一会儿再去堂少爷那。”
莒绣懂了,就算不赞同也没法子,只得道:“随她罢。”
两主仆忙着查看众人送来的礼,不知道东边也有人在嘀咕她们。
韦鸿停傍晚才从寺里回来,并未参加侯府家宴。
他才换了衣裳进书房,小厮洞明端了茶水过来,多嘴道:“这府里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哥儿们一个个都是些废物囊子,偏心比天高,吃咱们的,还敢摆脸色,呸。老太太和夫人们也是糊涂,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乌烟瘴气的。少爷,咱们早些搬出去吧,何必待在这,看人脸色?”
韦鸿停摆手,让他止了这话。
洞明憋不住,隔了半刻又唠叨起来:“新来的那张小姐真是寒酸,小的屁都没送,大的给少爷送块儿破布,胡乱绣几只虫儿就能当礼了。真是好笑,少爷您还能缺这个?以您的身份,少说也得像范小姐那样,挑个孤本名画的,才拿得出手吧。”
韦鸿停将书啪一下拍在桌上,怒瞪他斥道:“混账东西,你懂个什么?我问你,范小姐送那个,是住进来多久?”
洞明被呵斥,讪讪答道:“三月有余。”
“那是她四处钻营,该打听的都打听尽了,这才权衡利弊,拿点东西来讨好我,想让我到王爷跟前替她那混账爹求情。张姑娘家境贫寒,不通俗务行情,但一进府,头回交际,便尽心备礼相送,这才是真心实意正视你家少爷我。她俩的心意,孰轻孰重?你若是连这都闹不明白,一味钻钱眼里,踩低捧高,趁早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