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杀(179)
陆珩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问话这方面,你着实无可替代。”
陆珩突然称赞她,让王言卿很不好意思。她赧然低头,脸上却浮出笑意:“二哥不嫌弃我就好。午后钱氏和吴氏都睡着了,里正的孙子李正则一个人在屋檐下玩。说来是我占了孩子的便宜,我略施小计,那个孩子就佩服得不行,要拜我为师。我提出让他拿最值钱的东西来换,我以为他会去找他祖母藏起来的钱财,毕竟吴氏说钱氏悄悄告诉过李正则……”
陆珩发现他和王言卿在一起总是很容易笑出来,他握拳挡在唇边,好笑地咳了一声:“卿卿,这种事虽然归府尹管,但锦衣卫多少沾着巡查治安的名头,这种事,你就别在我面前说了吧?”
她老实的仿佛一个交代犯罪过程的诈骗犯,陆珩心想,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王言卿无奈,认真地给自己辩解:“就算他拿出来,我也不会碰的。”
完了,更像了。陆珩好容易忍住笑,带着笑意说:“我知道。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继续说。”
陆珩摆出一副我不会报官的架势,王言卿暗暗白了他一眼,说道:“结果,他却跑到门外,在河边柳树下挖出一堆石头,把刚才那颗送给了我。”
陆珩已经完全明白她的逻辑线了:“所以,你就陪他在树底下玩了一晌午土?”
王言卿很认真地纠正他:“是石头。”
“好,石头。”陆珩从善如流改正,问,“他从哪里找到这些石头的?”
“河里。”
陆珩点头,随后手指缓慢摩挲着茶盏,不再说话了。王言卿看了一会,悄悄问:“二哥,你已经想明白了?”
陆珩颇为无奈:“你如此看得起我,我很荣幸,但,这才一天。”
王言卿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她看向西屋密密麻麻的卷宗,问:“正巧这里面有卷宗,要不我们偷偷翻一下?”
陆珩朝西屋看去,那边没有点灯,众多案卷堆在一起,黑影幢幢,像是一只巨形怪兽。陆珩只一眼就收回视线,说:“算了吧,这么多,看到明天也看不完。有佳人在侧,我为什么要抛下温香软玉,去冷屋里翻卷宗?”
王言卿皱眉,觉得事情十分为难:“那该怎么办?河谷村出现这么大的事,按理地方长官应当严肃审理,但县令却几次将他们赶出去。会不会,陶县令身上有什么问题?”
陆珩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资料库一样,见状说道:“陶一鸣是正德五年举人,庆远府人氏。他家境贫寒,会试屡试不第,后放弃考进士,上任为官。但他无亲族护持,也无老师提携,哪怕想投入某一派系门下,人家也不收。所以,他的官运不甚好,入朝二十年,依然还在下县县令中打转,任职之地也多是贫寒偏僻之乡,没什么油水。”
王言卿明白,这是一个靠读书改变命运,但又没完全改变的人。王言卿仔细琢磨陶一鸣的生平,她忽然意识到不对,问:“二哥,陶一鸣不过一个从七品县令,你怎么对他了解的这么详细?”
就算锦衣卫搜集情报,但京城那么多高官,一品大员都不够他盯的,陆珩为什么恰巧会看到陶一鸣的资料?
陆珩心道还不算傻,他将茶水喝完,说:“我之前不认识他,我甚至连程攸海都不知道。是刚才在酒桌上套出来的。”
王言卿轻轻哦了一声,终于明白陆珩为什么答应和他们吃饭了。王言卿觉得难以置信,挑眉问:“饭桌上那么多人,陶一鸣又不傻,不至于将自己的底细全盘托出。你是怎么问的?”
这对陆珩来说太简单了,他漫不经心,说道:“也不一定非要他说。看他的谈吐、衣着、神态,不难推断他的家庭和经历。一个人只要露面,就方方面面都是破绽。”
王言卿叹为观止。在观察人这方面,陆珩也是无敌的。
王言卿认认真真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珩含笑看着她,同样用再真诚不过的声音说:“睡觉。”
王言卿眉尖跳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和陆珩对视,慢慢意识到这是真的。
王言卿沉默,拿不准陆珩又要做什么。陆珩瞥了她一眼,了然道:“没骗你,这回是真的。你到底是因为怕耽误查案不想睡觉,还是不放心我?”
王言卿不知道被戳破了还是被冤枉,怒道:“没有。”
“那太好了。”陆珩对着床铺抬抬下巴,说,“时间不早了,你该睡了。”
陆珩气定神闲,亲眼看到王言卿的脸慢慢涨红。陆珩终究不忍心为难她,在她开口之前就说道:“但是漂泊在外,多少注意些。今天夜里不要换衣服了,晚上勿睡太死,多警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