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27)
“若是你舅舅不中用,尽管罚他便是。” 太皇太后说笑着,言语之间颇多亲近。
一旁的宋诚听着太皇太后的称呼,打量着皇上不咸不淡的表情,心里暗自发笑。皇上的嫡亲舅舅在袁家呢,萧歧为太皇太后亲侄,关系隔了不知几层。若是硬要论上,皇室公卿,谁与谁又不是沾亲带故的呢!
“萧中正于职位之上恪尽职守,朕心中有数。” 尉迟暄将称呼又改了回来,轻轻放下。“若是祖母无事,孙儿便告退了,懿妃还在永和宫等着。”
“还有一桩事。” 太皇太后唤住正要离去的皇上,言语之中存了几分试探之意。“荣贵太妃求到哀家跟前儿来,盼望着给旭儿谋个差事…”
“校尉有缺,明日让裕王去兵部报道吧。” 尉迟暄只略微犹豫了半刻,便应承了下来。
“去吧!” 太皇太后看他神色并无不虞,一如既往诚孝恭敬。面上的笑意愈发慈和亲切,又对着当差的人嘱咐道:“外面雨凉,都当心侍候着!”
尉迟暄走后,太皇太后总觉心下不甚安宁,对郑姑姑道:“送信回南,秋闱到底发生了何事,让萧歧给哀家交代清楚!” 手掌不住拍着茶案,显然是动了怒气。
“太后息怒。” 郑姑姑急忙侧身为其顺气,又安抚道:“奴婢瞧着皇上并未动怒,想是与世子爷无关也说不定。”
“萧歧那不成器的东西!哀家心里有数!去打探,皇上派了何人去江南。” 太皇太后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下不安,轻叹一声:“皇帝如今…心思越发重了。“
“此乃皇上登基后的首届科考,多些重视也是正理。” 郑姑姑知太皇太后心思,心下无奈,只得好言相劝道:“皇上不喜后宫议政,主子又何必插手惹皇上不快呢!”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太皇太后并未答言,而是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主子是说…”
“沈家的势头,一如当年!”
尉迟暄到了永和宫的时候,主殿空空不见一人。隐隐约约可闻,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欢声笑语。
“你们主子呢?” 尉迟暄问殿中洒扫的小太监道。
“主子正在后院的小厨房忙着。” 小太监机灵得很,见皇上心情不佳,又补充道:“奴才替皇上将主子请回来。”
“罢了,朕自己去。” 尉迟暄心里别扭,到旁人的宫里,谁又不是好生等着侍候在他近旁。偏偏永和宫不同,沈明娇进宫两日,日日皆是他到处寻人。
“主子,羊肉片要如何切?” 安德海撸胳膊挽袖子,手里握着菜刀,跃跃欲试。
“顺着肉丝儿的方向,切成一指宽的薄片即可。” 沈明娇在案板前聚精会神地调着酱料。
“主子,这鱼脍已过了一遍水。” 观棋将沸水焯过的鱼片稳稳当当捞出,盛在盘子里,透亮十分,半点儿未破。
“拿来吧!”
她一袭利落的四喜如意云纹统裙,广袖被襻膊束起,露着两条白生生的胳膊。尉迟暄停在门前看着这一幕,那张在水汽蒸腾间时隐时现的飘渺面孔,渐渐与他脑海之中的另一人重合。
他七岁那年,偷偷跑到冷宫去找母后时的所见…像极了眼前。
“奴才给皇上请安!” 安德海切好了羊肉片,回身时正好撞见了皇上,反应飞快。
“给皇上请安!” 哗啦啦,欢声笑语骤然停住,奴才们跪了一地。
沈明娇抬眼看了看他,旋即又低头看了看锅里的汤羹。“皇上略等等,臣妾这还离不开手!” 俏生生的,眼角眉梢皆是雀跃鲜活的笑意,灶前的水汽渐热,染得她面若丹朱。
“小安子,将羊肉放在我放在调好的料碗里腌个一盏茶,再用小火在锅上慢慢煎上一炷香的功夫即可。”
“观棋,将鱼脍汤盛到锅里,小灶熄了明火,慢慢温着。”
沈明娇将余下收尾工作一一吩咐好,自己则是回身到后面的小隔间里净了手,又拿备好的薄荷叶略略熏了熏衣袖上的灶烟味,打理整齐。
“臣妾给皇上请安!” 笑盈盈的,似含着一泓秋水。与书中所言女子看向心爱之人的目光,如出一辙。
“起吧!” 尉迟暄竟侧身扶了她一把,皱眉道:“手怎得这样凉?奴才们都是如何当差的…”
“不怪他们!” 沈明娇顺势反握住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向主殿走去。“鱼脍以沸水焯熟后,再过一遍冰水,口感会更好。”
她的手实在是凉得很,将他的全副心神都吸引到了交握着的手掌之间,全然未闻她滔滔不绝的饮食之论。
“皇上?” 沈明娇看他出神,又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咳…” 尉迟暄回过神,才反应过来,她如今这般举止哪有半点规矩可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