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夫+番外(85)
“哦?莫不是嫌我商贾之士,登不得高堂?”富商笑呵呵问道。
楼长危听他虽言语含笑,话中之意,却有些霸道,道:“非是如此,我父母早亡,郎君如何相谢?”
富商一怔,正色道:“却是我轻狂冒犯了。”
楼长危倒没放心上,要走,又被富商拦了下来。
“小朋友可是在山中学艺?”富商问道,“那我便去拜访拜访令师。”
楼长危张口欲言,又实在无话可说,揖一礼告辞离去。
富商却是不依不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的几个护卫打手抬着金银有走在最后方,就这般牵羊放牛似得走了几百步远。
楼长危极为无奈,道:“郎君休要跟着我,家师不喜见外客。”
富商一摇扇子:“许我是个例外,不知令师喜不喜金银珠宝?啊呀,莫非令师是世外高人?孤本古画喜不喜爱?奇方符咒?”
楼长危既知他有异,自是闭口不言,免得被他套了话去。但他心里却着实有些心惊,他跟着俞丘声识字学武,又走惯这条山道,他有意甩开富商,特意加快了脚程,使了些轻身功夫,富商却能稳稳跟在后头,尤其那几个抬着金银的护卫,金银何其沉重,他们竟是半步不落,可见并非寻常打手出身。
楼长危心下计较开来,专捡高低落差的小道走路。富商虽仍旧从容,到底有些勉强,道:“小朋友,我老胳膊老腿,摔将下去,落个半身不遂,将后,吃住都要在你家里,你需得为我养我老终。”
楼长危攀上一处山石,回过身,道:“我看郎君康健,不输少年人,何谈衰老。”
富商听了这话,意外开心,笑道:“小朋友怕摊上一个瘫子,专捡了好听的哄人。”
楼长危本就不喜打趣,有些不耐烦起来,掉头就走,却听身后碎石滚落,那富商似是脚下打滑,一声惊呼,楼长危回头,果见富商跌下去,千钧一发之间,哪及细思?楼长危已飞身过去,拉住了富商的手腕,那富商借着这一拉之力,跃上山石,拍拍身上尘土。
“啧,大意失荆州,竟劳小朋友相救,这可如何是好?”
楼长危不由心疑他是故意跌落。
富商笑着,反握住楼长危的手腕,道:“过命交情,再生疏可就过意不去了,小朋友甚名谁?我姓季,家中有屋有田有买卖有营生,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你我投缘,不如认一门亲戚?你若是愿意,认我当爹,也无不可的。”
楼长危目瞪口呆,他亲爹虽已亡故,在世时又是厚待外人委屈家人的老好脾性,可他也无意这么认一个陌生人当爹。
他又哪里知晓,这个有些混不吝的富商竟是当今天子,过后,还会住进他老师家里,天天拿他寻乐子。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公主。”楼长危在马上拱手揖礼。
“将军, 这是从馆鹿归家?”姬明笙问。楼长危还沐浴更衣了,束着的黑发犹带着一丝潮气,衬得他的眉目清晰如雨后青山。
楼长危刚想答, 他的黑马云野性难驯, 追正跑得欢实停了下来, 老大不高兴,认定姬明笙的马是祸首, 伸着大头过来就要欺负它出气。
姬明笙的小白马被吓一跳,一声嘶鸣,惊慌立身扬蹄,楼长危跃身下马拉住缰绳, 轻拍了几下小白马的脑袋, 喂了一块饴糖给它,又喝止住捣乱的云追。
这等小小的变故, 自没吓到姬明笙,看着楼长危安抚好小白马:“将军还随身带着饴糖?”
楼长危没有松开缰绳,答道:“云追在禹京不比边关自在, 多少有些委屈, 它喜酒好甜, 只好拿酒、糖哄它。”小白马吃完糖,又问他讨要, 碍于云追凶悍,小心翼翼地凑过脑袋。楼长危的嘴角添了一丝隐约的笑意,给小白马和云追各喂了一块饴糖。
姬明笙明眸流转,道:“相请不如偶遇, 我说要请将军去吃船宴, 将军可有空闲?”
楼长危抬头看了眼姬明笙, 锐利的目光似能将她看透,很快,他又收回目光,锋利尽敛:“好啊,公主想去哪处的船宴?”
“晏江,离得不远,又热闹。”姬明笙想了想道。
楼长危点头应允,道:“晏江在曲晏坊,人多,不宜疾马,我们慢行。”
姬明笙一怔,刚想说什么,就见楼长危晃了晃手中缰绳,小白马和云追一道不紧不慢地迈开四蹄:“将军屈尊为我牵马,倒叫我心中不安。”
楼长危回首,轻笑起来:“是吗?”他问,“如何不安?”
“堂堂一国将军,斩敌首不计其数,身负赫赫战功,如此国之重臣,便是我阿父都舍不得让将军牵马。”姬明笙看着楼长危挺直的背影,宽肩细腰,身姿如枪,纵是做着马奴的活计,不损他半风采,她慢声细语笑道,“阿父尚不能,我岂能坦然受之?怕是要辗转反侧,日夜难安,听雨落敲窗,便疑风摧繁枝,看花满枝头,却想落红成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