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梦闻录(601)
“死了?”沈重山嚯的一下站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昨晚。”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府兵额头见汗,低声道:“来过了,可关侍卫说您睡下了,不好打扰。”
“关侍卫?”沈重山怒发冲冠,爆喝道,“关勇!”
话音刚落,房门大开,一个七尺大汉从外面逆着光走了进来。
“老爷!”他拱手躬身一礼,动作干净利落。
沈重山顶着刺目的日光审视了他一眼,眼底隐隐浮现血色:“昨晚府兵来报,你为何拦着,不让他进门?”
大汉抬头看了他一眼,茫然道:“不是老爷自己说头疼了一天,好容易有了困意,不准人来打扰的吗?”
沈重山眯了眯眼:“命令是这样没错,但你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地牢里那个人我磨了多久,还有宁王殿下,他对那个人有多看重,你难道不知道吗?人死了这么大的事,我居然隔了整整一夜才知道,还真是多亏了你的体贴啊!”
听他言语不善,关勇面上这才闪过一丝惊惧,忙垂首道:“都是卑职的不是,耽误了老爷的要事,卑职甘愿领罚!”
“领罚?”沈重山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该好好清醒一下了!你表弟的账我还没跟你算,现在又跟我来这一套。是嫌府里的饭碗浅了,还是觉得我这个当老爷的没本事,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这……”关勇面色一紧,连忙屈膝跪了下去,“老爷明鉴,属下跟了您十几年,赤胆忠心,苍天可鉴。如此诛心之语,属下实在是当不起啊!”
“猛哥儿……唉,这孩子打小就没了爹娘,跟属下一起长大,就跟属下的亲弟弟一般。您也知道,属下别的喜好没有,唯独喜欢喝两口小酒。
这酒后管不住嘴,一时兴起就跟他随口胡说了几句。不过请老爷放心,属下醉得再厉害心中也有分寸,跟他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猛哥儿大概也只是好奇,又加上他从小脑子就活泛,一来二去的,不知编了些什么故事出来……”
“但他说的都那些做不得数的!”感觉到沈重山的气压突然升了上来,他连忙道,“他最多就知道点皮毛,听了去跟人吹吹牛,打打屁,关键的事他半点都不知道。山上那些人必问不出什么,老爷尽可放心……”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关猛已经被宁王处理掉的事,还以为他仍被扣在沈府严刑拷问。
沈重山也没有告诉他实情的意思,只冷冷一笑,道:“放心?府里的规矩换了,我这个当主子的都不知道,你还让我放心?”
闻言,关勇茫然地抬起头。
沈重山双目如冰:“从什么时候起,主子的事能不能告诉别人,能告诉多少,竟是由你们自己决定的了?”
关勇不由大惊,连忙拱手道:“老爷误会了,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想说……”
“你只是想说……”沈重山打断了他,“你家老爷只会玩些小孩子扮家家酒的游戏,整日介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胡闹而已。他的计划你看不进眼里,所以随口告诉了旁人也无妨,反正他也成不了事,是不是这样啊?”
“这……”关勇冷汗骤下,下意识地开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舌头打结,半个字都蹦不出来。
“哼……”沈重山冷笑一声,“外面都叫你们三大金刚,多少存了些讽刺的意思,是说你们三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有老爷我信任你们,不光是你们的忠心,还有你们的本事,所以有什么事也从不瞒着你们。”
“外人都知道你们是我的心腹,是我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所以对你们忌惮有加。可偏偏你自己拎不清轻重,不信任你家老爷这个人,也不信任我的本事……”
“不!不是这样的!”关勇猛地打断了他,惶急道,“老爷明鉴,属下并不是不信任老爷的本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重山不耐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支支吾吾些什么?”
关勇咬了咬牙,似是豁出了一身肝胆,才挣扎着张了口。
“只是……只是宁王殿下……”他突地哽了一下,可话一出口,他的气息反而平顺了,不管不顾道,“一个二十刚出头的青瓜伢子,嘴上的毛都还没长全,就敢对老爷您吆五喝六……虞州是什么地界,老爷又是什么身份,他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老爷又何必对他言听计从?您叱咤风云了一辈子,什么时候看过别人的脸色?现在却要向他一个后生低头,这……属下实在看不上,实在……实在是为老爷叫屈啊!”
说完,他双目炯炯地望着沈重山。沈重山皱了皱眉,仔细盯了他一眼,发现并不似作伪,眉心倒是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