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梦闻录(257)
说完,他嚯地起身,在凌萧肩头一拍,当先向着马厩走去。
凌萧也一路跟上,二人从后院的石子路过去,远远地,却在马厩前看到一个牵着花驴的熟悉背影。
“阿贺?”纪麟一惊,仔细确认了一眼,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扳过那人的肩头,见真的是他,不由怒道,“一大早的你跑哪儿去了?害我们找你半天,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们,悄悄溜了呢!”
阿贺被他的无名火惊了一跳,又听他劈头盖脸一痛训斥,心头也有些着恼,便也怒道:“我哪儿也没去,一直就在这儿等你们啊!悄悄溜什么溜,我是三岁的孩子吗?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受你一顿气,一整天的兴致都败光了!真是……”
“在这儿等我们?”纪麟没理会他的怒气,疑道,“你干吗在这儿等我们?还有,你这驴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花钱买来的!”阿贺没好气道,“难道谁会白送我一头驴子不成,你当谁都像那老土匪一样好心呢?”
纪麟听出他话间揶揄,此刻却未加理会,只道人找见了就好。
他宽心一笑,道:“何必在此处等我们呢?晨间风凉,你的伤还没好全,昨晚不是说好了,我今日一早去你房间找你的吗?”
闻言,阿贺却没立即答言。
他越过纪麟,悄悄看了凌萧一眼,小声道:“我一大清早出门去买驴子,钱不太够,又跟那老板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才买到这头花驴。我怕耽搁得太久,你们已经走了,所以径直来了马厩。见你们的马还在,便在此处等你们。”
纪麟一怔:“你这一大早出门是去买驴子了?这么急做什么?我已经交足了半月的房费,你把伤养好了再上京不迟,不用跟我们一同离店的。这些昨日不都跟你说过了吗,你忘了?”
“我记得。”阿贺低头道。
“那你还……”纪麟一愣,忽然回过味来。
他指着那头花驴,不确定地道:“你……是想同我们一道南下吗?”
阿贺抬起头,看了看凌萧,又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里有几分渴望,但更多的是不确定。
“是……”他道,“行吗?”
纪麟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笑道:“行啊!这有何不行?唉,我怎么早没想到,你可以跟我们一道走,一路游山玩水,看尽大好河山,然后再回京不迟!你看看你这几个月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早该出去玩玩,散散心情!”
说着,他又皱眉思量了片刻,道:“不过……我到西境后估计要住上一阵子。你若是急着回京,我怕是不能陪你。不过这事不难办,我找个人把你送回去就是了!那儿是我的地盘,保管把你照看得妥妥帖帖的!”
说着,他大力拍着阿贺的肩,爽朗地笑了起来。
阿贺却不似他这般开心。
他有些为难地望着凌萧,又问了一遍:“凌大哥,行吗?”
凌萧心下其实是不太乐意的。他并不需要同伴,但旅途寂寞的时候也想听人说说话。
可这些有纪麟一个就够了,他正直热情,关键时候也不掉链子。可这个贺瑜……他说不上来,但本能地不太喜欢。
可纪麟已经满口答应了,他这时再反对未免过于矫情。好在他们也不是一直同行,待到了西部,他便可与他二人告辞,这么想来也不算太坏。如此,他便也点了点头。
阿贺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纪麟与凌萧二人也去牵了马,路过那头花驴,纪麟拍了拍它的头,颇为嫌弃道:“怎么买了这么头蠢驴?你早该告诉我一声,我与你一同去集市上,给你挑匹骏马来!我看马可有一手,与我的黑豹自是没法比了,但也总比这头蠢驴强!”
那驴似是听出了他的讥讽,「昂昂」叫着撂起了蹶子。
阿贺白了他一眼,道:“大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出生便含着金汤匙,钱多得一辈子都花不完吗?这世上多得是没爹没娘的苦命人,比如区区在下我,光是买这头「蠢驴」就花尽了所有的银子,这一路上可就全靠大哥你接济了!”
纪麟这次倒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爽快道:“那有什么问题!不过话说清楚,我也就是买买驴子买买马,在京城里,我可算不上什么有钱人。
你是没见过平南侯赵家,梁国公齐家,还有沈府……那才叫膏粱锦绣,富埒陶白。像我们这种武人啊,一辈子也只能跟刀剑打打交道,跟那些黄白之物,算是没缘分喽!”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过……”阿贺道,“不过我们民间有一句话,说「天子席间金玉斗,不及弛虞夜香壶」。那西南的弛虞氏才是真的豪富,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