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5)
崔若仙原本就身子弱,自沈琬有记忆以来,便是缠绵病榻,与之相反的是卢氏有儿有女,春风得意。
卢氏又细声叮嘱了几句,沈琬为了早点打发她走,都点头应下,卢氏转头走了几步,结果又停下,转过身来看着沈琬。
“姑娘,听说你这几日夜里都睡不好?”她问。
沈琬顿觉憋闷,这些事定然是素娥传过去的,她这里的事甚少有瞒过章氏的,章氏不喜她的母亲,于是对她管束得又严又紧。
沈琬想了想,回道:“没什么事,姨娘不用担心。”
卢氏却道:“过来前老太太倒让我同姑娘说几句,夫人这边成日病着,知道姑娘孝顺,所以才一直侍奉在夫人身边,但姑娘毕竟还未出阁,染了病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姑娘是有福之人,老太太盼着姑娘有大造化的。”
沈琬脸色一变。
当年崔若仙进门几年后才有了她,见沈琬是个女儿,章氏也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满月那日,恰好有个相士来义恩侯府讨水喝,侯府便招待了他,临走前他看了襁褓中的沈琬一眼,便道沈琬命里带福,日后贵不可言。
这话沈夔和崔若仙不很在意,只当相士是哄他们,但章氏却一直深信不已。崔若仙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差,章氏早就说过让沈琬搬去和她同住的话,回回都直言和久病之人待久了,会破坏沈琬身上的福运和气运。
沈琬有些怕这位不苟言笑的祖母,但这事她却一直没有答应下来,执拗地在母亲身边陪伴。
同样,她也不愿祖母这些话传到母亲耳朵里。
身后的崔若仙也听见了卢氏的话,已经开始咳嗽起来。沈琬不理卢氏,只转身给母亲递水捶背,好一阵之后崔若仙才好起来。
沈琬服侍母亲躺下,见卢氏还没走,便道:“姨娘还有事吗?”
卢氏道:“今日是十五,原本侯爷是要回来陪老太太用饭的,但不巧有事来不了,老太太便让我把姑娘叫去,夫人也正要休息,姑娘就和我去罢。”
自从与崔若仙关系冷淡之后,沈夔也不愿日日留在家中,一年中大半时候是和友人厮混在一处喝酒作诗,不知行踪,只知道有时住在道观。
本来章氏把沈琬叫去陪伴也是常事,但大约是因为夜里没睡好,沈琬心里凭空生出一股怨怒,一瞬间脑子里又闪过昨晚梦到的场景。
沈琬为了体弱的母亲,再加上章氏为人严苛,所以一直算是对章氏言听计从的。
但今日,她不想再那么做。
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好像忽然很厌恶章氏,仿佛章氏是梦里害死她的凶手之一。
压下那股子怨气,沈琬平静道:“劳烦姨娘和老太太说一声,我这会儿不去了,母亲才刚服了药,我不放心。”
“姑娘这可就是为难我了,”卢氏惯要去讨好章氏的,章氏交给她的事情没做好,卢氏交代不了,“不然姑娘和我一起过去回了老太太,也免得老太太挂心。”
沈琬不想卢氏继续在母亲跟前,蹙了一下眉头,道:“夜里用了饭之后,我再过去老太太那里,陪她抄写经书,正好我这里也有新制的香要拿给老太太。”
卢氏这才作罢,只觉今日的沈琬格外固执,匆匆看了她一眼之后就离开了。
她走后,崔若仙问:“你祖母叫你你怎不去?”
崔若仙和章氏早已没什么往来,但她也不怪女儿总是在章氏面前低眉敛目,总归都是为了母女两个的日子能稍微松快点。
沈琬给母亲掖好了被角,才淡淡道:“老太太那里也没什么急事,去不去没有关系。”
崔若仙看出女儿有心事瞒着她,只是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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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瑞王府。
今日是沈夔挚友慕容檀的孙儿百日,沈夔信奉老庄的自然之道,近来连家都不回,更不用说这些繁琐的宴席。
他本来是当即拒绝的,但奈何与慕容檀实在交好,再加上今日是十五,他不想回府见母亲,于是便撷礼前来道喜。
到了那里,沈夔也只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慕容檀知晓他的心意,自然有婢女不断为他奉上美酒。
酒过三巡,沈夔便想着要告辞,才刚起身,忽然满室皆静,沈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重新坐下,问身边的人。
旁边那人对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定安王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自敞开的八扇殿门正中步入一个年约二十许的男子,一时间周遭更没了声响。
男子长了一双极靡丽的桃花眼,让人只一眼便能牢牢记住,虽显得有些女气,但与他的唇鼻皆是极相配,放在他一张如美玉一般精雕细琢过的脸上,只剩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