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前花(129)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止住话头。
迟向晚莫名其妙道:“你继续说下去,去哪里吃酒了?”
长随吸了吸鼻子,声音忍不住变小了一些,“是……柳烟楼。”
见迟向晚挑挑眉,长随赶紧道;“不是小姐想的那个意思。您也知,这柳烟楼和我们府多少有些关联。公子的那几位同僚相约他来此,只是想借着公子少东家之名,来吃白食罢了。”
他心中欲哭无泪,为了不让迟向晚误会言穆主动来柳烟楼吃花酒,他把自己府上的老底都交代了。
言府的仆从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什么话什么场合怎么说,他都一清二楚。这还是他头一次话说得如此直白露骨呢。
他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在柳烟楼外院,几位同僚在雅间里摆一席罢了。旁的地方,公子万万没有沾染,还请迟小姐明鉴啊。”
迟向晚见长随三句话不离为主子辩解,失笑道:“我晓得。后来呢?”
“后来公子他们发觉,旁边的雅间里也是熟人,于是过去敬酒,福/寿膏似乎就是在那里吃到的。奴才没资格入内,也不甚清楚此事。不过服用完之后,公子确实感觉思路清明不少,后来也就逐渐开始每日服用。”
说到这里,他见迟向晚拧眉不言,试探着问:“小姐可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他看公子吃完后心情怡然。平日里公子多少会为眼疾而神伤,自打服用了此物后,他再未见过公子为此烦恼。
他遂道:“公子道他服用完此物后,愈发神智晴明心情舒朗,这是件好事啊。”
迟向晚没理他这茬儿,只是问道:“言相怎么说?”
长随回忆着自家老爷对此事的态度,模仿着言相的语气复述道:“老爷也有管过公子此事,不过他只说,既然服用后感觉对身体有帮助,便是好事,但凡事有度,也不可食用过多,免得上瘾。”
上瘾?
迟向晚眸光闪了闪,言相似乎对□□的功效有几分了解,心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她也不能暴露自己对福/寿膏的了解,只是隐晦道:“我只是在想,此物吃时给人飘飘欲仙之感,而有几日不吃,则令人坐卧不安,好像能操控人的心神一般,还是警惕些好。”
她想起了梦中,言穆说要吃好东西去,说完之后,他的身影在梦境之中,越来越模糊而悠远,似乎将要成为一道浅浅的渡影,留不得也抓不住。
迟向晚心中一惊,回神后才发觉,后背生出细细的冷汗。
她对他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有朋友之谊,她不能眼睁睁地坐视他步入歧途。
……
谢琛看着刚传回来的消息,陷入了思索。
现在已是秋季,皇帝的御驾从离宫回返,而宁妃还未回宫。而又有消息道,皇帝暗中加强了对离宫,特别是对宁妃宫殿的保护,他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卢贵妃能再次见到皇帝,在皇帝心头种下疑心,就是因为宁妃的襄助。
他看了看窗外的流云,流云翻涌变幻着形状,亦如现在波澜渐起的局势。
只是谢琛没想到波澜会来得这么快。
八百里急报传到京城,位于太行山和黄河之间的孟州,发生严重地震,死伤民众数以万计。
人们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想起几年前江南道的那场洪灾。近些年大钧虽然各地时有灾害发生,但若论起严重程度,或许只有那次可与这次相较。
皇帝本想从朝中选派官员前去赈灾,但是民间却传来呼声,推举先前的圆琛法师,也就是现在的楚王前去赈灾。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这次灾情这般严重,只有委任一个对治灾有经验者,方能有的放矢,缓解灾后影响。
皇帝好容易准备打发谢琛明年初春便前往梓州,怎会愿意他去孟州治理灾情。一时间此事便搁置了下来。
但又有新的事情被爆出,孟州刺史不寻思如何安抚灾后百姓,反而趁机抬高粮价,大发国难财,甚至和当地的别驾合谋,瞒报当地死伤人数。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脸色霎时便如乌云一般阴沉,他知道,此刻孟州的百姓对朝廷命官失去了信任,再派谁前去也难以短时间博得民心,安抚灾民。
看来让谢琛去治灾,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势在必行了。
秋风卷过京城的云,卷过渭河渡口。
渡口上,涛声阵阵,雁影翩翩。天尽头的红日映在如镜的江面,恍若倒置的溶溶燎云。
看着外面帆樯林立,千舟竞渡,常济忍不住对谢琛道。
“殿下,都快卯时了,咱们若是还不走,今日就走不了了。”
大钧有规定,从渡口出发的船只,最晚卯时便要启程,否则只能等到第二日再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