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975)
原来,她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卫子夫和平阳公主都突然明白了南宫公主无理取闹了一辈子的原因。
“这次依然是我。”卫子夫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催人喊了几声医者,就上前开始解南宫公主的外袍,边给她顺气,边辩驳道,“事是本宫女儿做的,名是我这个皇后担的,旨是陛下写的,你只提了个名单,连人选都不是你敲定的,根本不算!!”
“是!”平阳公主道,“根本不算!你给我挺着,医者马上就来,我们谁不许你这般违背誓言!”
张矜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你倒是吐啊!!!吐!!”
可是她们谁都不懂医道,更不知道南宫公主都吃了些什么,只能干着急。
真是傻啊,都已经惹他们讨厌了,竟然还要诓她活着,活着干什么呢?南宫公主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我...甘愿走的,请你们..放过,放过我吧!”
声音渐低,南宫公主努力睁大了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张矜,再也支持不住潮涌过来的疲惫,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张矜吼道,“醒醒!!快醒醒!”
“公主?公主??来人呐!!”
“南宫公主!?”
没了,心力衰竭的药,比毒还难回天,却如南宫公主所说一样,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的。
有在场的两位公主作证,医官的诊断,那些被南宫公主照拂的宗室之人,想到她的过往和对和亲的态度,自然也不会要求追查什么死因。
至于要不要跟刘彻坦白,隆虑公主拍了板,“不要让陛下误会她是不满和亲乌孙的决策,才选择了死在送嫁当天。”
平阳公主表示怀疑,“阿阡是陛下的姐姐,陛下不会这么疑心她的。”
隆虑公主却很坚持,“就这么办吧!她不愿意用毒,就是减少麻烦的意思,何必让大家知道什么内情,就让和亲一事中所有的屈辱和委屈,都随她而去吧。”
既然人家两个亲姐姐都决定了,卫子夫也没有多嘴多舌的习惯,安慰了张矜几句,就去忙账册的事了,除了丧礼,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整个南宫公主的丧礼,隆重而冷清,那些她相护的宗室之人,见卫子夫没有特别礼遇,愿意大张旗鼓凭吊的,也没有几个。
众人散去,卫步把时间留给了张坐和张矜两父女。
张矜一身孝衣,陪着悲伤老态的父亲在碑前站立许久,直到天空阴沉几要下雨,也不愿意离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取了把伞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只见父亲依旧站得笔直,目光还是分毫不差的落在碑上,少了些许的怅然,多了很多的温柔,张矜忍不住,突然问了一句,“父亲你恨过我母亲吗?”
“没有。”回神过来的张坐很快的回答道。
“这么肯定?”
张坐回头看了看她,慈爱的笑笑,转头依旧看向墓碑,就如多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看向那个秋千架上的女孩。
移开目光,从此就变成了很难的一件事。
“真正爱一个人是恨不起来的,会生气、会难过、会愤怒、会绝望、会伤心,甚至会想看对方落魄,想要她死。可是爱就是可以跟其他所有情绪并行的,尤其是直面很多消沉的情绪时,爱从不退却。当岁月消磨掉激情与生气,你可能会觉得爱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就觉得没有爱了。”
张矜反问,“不是吗?”
张坐缓缓的反驳,“不是的,爱是活的!它从来都不是一个固定的样子,就比如...你老了,你还是你吗?”
“自然是啊,再老再长久的岁月后,我依然是我。”
“对啊,爱也会老,但你能说爱就不是爱了吗?”
声音轻柔,伴着斜风渐起,此话字字雪亮,该听见的人,却再也听不见了。
秋雨寒凉,张坐怕张矜受寒,不舍的看了一眼墓碑,就打伞领着张矜往回走。
“父亲,你想陪着公主再待一段时间也可以,刚刚阿步给我披了披风,我不冷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张坐看着张矜回来后,新披上的披风,心中念头一转,就继续道,“倒是你,怎么会不明白爱情不会消失的道理呢?大家都喜欢年轻时的爱,就像大家都喜欢年轻时候的自己,只是不愿意接受老去的自己,接受老去的爱,你和卫步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的问题,接受爱情老去的样子,是个很难的事情......却不能否定它依然存在着。”
“那......死了呢?”张矜很认真的问道。
“死了……爱就会变成死了的样子。”
“不会消失吗?”
“不会。”张坐也很肯定的回答她。
“那爱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