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743)
刘彻没有搭话,嘟嘟囔囔的继续往裂缝中堆叠着什么,卫子夫轻叹,这么多年夫妻,他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都经常在哪里藏东西。
“陛下,
“陛下?你去过大漠吗?”
刘彻手下一顿,语气冷淡的说:“还没去过。”
“以后陛下要是去了,给我带一捧黄沙吧!他…走的前几天还聊到了大漠。去病说,他好可惜,其实还差一点就可以永绝匈奴后患了,等…等他病好了,他还想…”卫子夫有些忍不住了,眼泪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砸在黑漆的桌案一角,那里的磕碰痕迹是当初霍去病七岁的时候留下来的。当时他不肯好好坐下背词赋,挣开她往外跑的时候,带得桌子都翻到了,自己生怕砸到他,气得够呛,而他自己还呵呵的笑着趁乱往外溜。卫子夫哽咽着说:“他…他才二十四岁,他最爱缠我要这要那的,陛下还答应带他出去玩儿呢,我也不愿意相信他怎么能走呢?”
刘彻平静的面容似压着万千的风起云涌,喉咙间像是对说话生疏的样子,艰难的说道:“朕…朕已经送走他了,亲手送走的。”
卫子夫本想做出一个释然的笑,却看起来比哭还难看,语气沉痛的自顾自说道:“卫青减了他出去游历的经费,他就来找我要,还跟我保证一定带着明卿和嬗儿去做旷野的风,去做山间的泉,去看大漠的风沙,去看大海的潮起潮落,然后他还会回到长安去帮大汉打服那些骚扰边境的蛮夷之徒。”
“陛下…”卫子夫准备好的千言万语突然就这么忘了,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的失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难过的刘彻。
刘彻仰头灌了一壶酒,带着些醉意,比比画画的说:“子夫,朕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看他从张扬肆意的小子到年少气盛的将军,你知道的吧?啊?你跟着朕一起看他长大的呀!”
卫子夫撇开目光,轻道:“我知道。”
“他羡慕那个霸天下的歌谣,呵呵,朕还…悄悄使人去民间说,生子当如霍嫖姚,让他高兴了好几天!”
“……原来那次问我知不知道民间歌谣,是这个意思……”
“朕…朕答应过他,把匈奴事了了,就带他满世界去玩儿,你…知道吧?”
卫子夫上前抱住刘彻:“陛下,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你不知道!”刘彻把酒壶一扔,哭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再知道了。朕亲口命大军送他到茂陵的,亲眼看着他走的,你怎么能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是种什么感觉呢?”
“陛下...”
“你们…都不懂,永远都不会懂。”刘彻又闹又怒,豁然起身,气呼呼的指着卫子夫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来安慰朕是存着什么心思!你就是想把霍嬗要回去,朕告诉你!告诉你们所有人,做梦!朕不放心你们照顾他!!朕要亲自养大他!朕养大的孩子一定可以健健康康的!”
卫子夫抬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这些日子柔声恳求也罢,耐心讲理也罢,所有人都试过了,偏偏刘彻怎么都不听。不止如此,太常被他抓到了错处,祭祀准备不足,被他直接免了,曹襄也好,霍去病的手下兵将也好,知道刘彻是在盛怒上,不好再多劝。
大人等得,可是孩子等不得,任是霍嬗再听话再熟悉刘彻,也是想母亲和父亲想得不得了,哭得一抽一抽的,多亏刘据日日跟着哄,才没叫这孩子折腾病了。
这次霍嬗做为嫡子去送葬,刘彻还派去了一堆人跟着,言说带不回霍嬗就要所有人陪葬,这话虽然不是真的,卫子夫却也觉得刘彻怕是疯了。
“陛下要是真的疼嬗儿,就想想他才多大,如今已经没了父亲,陛下还要让他失去母亲吗?他会想母亲的,明卿...”
“明卿就是个废物!还有义姁,她是怎么照顾去病的,为什么治不好,为什么让朕失去了他!你们都不安好心!都不把朕当亲人!!朕没有治罪医官就已经是看在你和母后的面子上了!”刘彻暴怒,不管不顾的对着卫子夫吼,“你出去,你们都出去!你不想养霍嬗,朕来养!朕宁愿嬗儿难过伤心,也要让他好好的活着,朕会有办法让他开心的!”
卫子夫头一次被刘彻赶出了屋子,身心俱疲的靠在计蕊身上,没有几日就是年节了,往常都是最忙最快乐的时候,现在却干什么都没有心情了。
计蕊扶着卫子夫在回廊下慢慢走着,眼瞅着便入冬了,风尘一起,实在是冷得人发抖。见卫子夫没有要回殿内暖暖身子的意思,计蕊开始跟卫子夫缓缓商量些事情,
“椒房殿虽然忙着,平阳公主可没有手软,孔仅越发得势了,要不是丞相那边劝着陛下,大司农一职恐怕就是孔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