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706)
“那陛下刚才在干什么?还让去病跪下,这事他有哪一点做错了?!”
“那是九卿官员啊!”刘彻辩道:“如果都按去病这般张狂行事,要朕何用啊?这毕竟是在围猎!万一按律治他一个张狂的罪名,岂不是更冤枉?”
“丞相空虚,按例御史大夫张汤就要被提拔了,陛下日后更会信重张汤,与我谈法度...好!子夫理解了,法度管不了意外和故意,管不了我大汉以孝治国和上下尊卑,管不了民不举官不纠!”卫子夫面庞染上几分狠戾,红着眼睛,恨恨道:“那好,若有一天李家剩余的人出了意外,若是无人状告,也请陛下如此处理!”
“你要做什么??”刘彻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自从大病一场真的越来越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了,“都已经结束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抓着不放呢?你的宽容大度呢!这样冤冤相报,朝堂上岂不是要乱套,现在卫青好好的,霍去病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李家到底是光天化日死了个李敢,还已经死了李广和李蔡,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卫子夫什么都不想,只是忍够了,几个深呼吸之下,才勉强语句通顺的冷道:“陛下,我其实只想问一句,你真觉得卫青这是意外么?”
“卫青?”刘彻皱眉,“朕在跟你议霍去病!”
“卫青,起因是他,陛下不是要谈朝事吗?就谈李敢…谋刺卫大司马的理由。”最后几个字,卫子夫几乎用尽了力气。
“……”
刘彻看她闭眼颤抖的样子,语调也平缓了许多,这才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下,他觉得不全是意外,可也不全不是意外,李广自杀那么久,为何几个月之后才重提这事,理由…合理,也略显勉强,可惜,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那你怎么想?”
“这是蓄谋!这是犯上!”卫子夫看着刘彻又要变幻的脸色,又怕自己过于冲动说不清原委,特意缓了一口气,才尽量平静的继续说;“是因为陛下一而再的体谅六郡的子弟,是你没有平衡好各方利益让他们闹到明面上,才让他们敢在鼎湖的时候,趁乱欲杀卫青而后快!一举两得!”
“什么?他们!!”刘彻这下都想通了,怪不得霍去病怎么都不愿多说,只一句‘为亲报仇,理之自然’,然后从卫伉和据儿、石庆、石德、霍光、张贺...就开始在他面前抱大腿哭孝心哭感动,弄得得自己都有点眼泪汪汪,现在想想真的奇怪。
原来是鼎湖病重的时候,他们伤的卫青.......不止有流言,还有刺杀???
刚刚霍去病怎么不说?卫青也没说啊!!!怎么没一个人跟他说?!
其实议论许久才来,不是因为定罪分歧太多,张汤和御史两丞没来,廷尉司马安斟酌着没说话时,儿宽就一锤定音——合律无罪!本是不必自己多言开脱,思虑责罚。
只是因着皇后外甥的身份,又是在春猎上大庭广众射杀,总有几句张狂和骄纵的批评,自己刚让人抬李敢出去,议论的声音就渐大,宗正刘受也不知道哪个病犯了,突然冒出来,儿宽都不深察的原因和过程,他非要揪着不放,话题又扯回责罚。
又回到原点,官员议论纷纷,吵得头疼,最后卫伉又冒出来说话,一切又不受掌控......
涉及侯爵之事,主爵都尉不在,几个小官员频频去看曹襄的脸色,好家伙!哪都有他们的人啊?眼瞅着事情越闹越大,这几个孩子却丝毫不怕,刘彻对孩子们的抱团,实在是又欣慰又生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好之后脑子不清楚,他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对对这群熊孩子,但又不甘认输,只好把之前‘触鹿’的理由搬出来。
既然博士、御史和官员一致同意合律无罪,张狂之事朕私下训两句就可以了。郎中令触鹿而死,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就当没有发生过!都闭嘴!
扯谎总比输给他们几个小辈的互相袒护好看些吧?
但现在,刘彻却后怕又感动不已,若是霍去病说了鼎湖时李敢刺杀卫青,那新贵怕是要翻了天,旧臣世家们日后再无机会立足朝堂,可如此循环往复交替新人,就不会有人心存兔死狐悲之感么?这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半天刘彻才轻舒了口气,有些难过又唏嘘,卫青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流言是这样,受伤也这样,仲卿啊......他唯一的仲卿......事事都顾及自己的感受......
刘彻揉了揉眉心,刚刚的脾气都消散无踪了,但转头面对卫子夫咄咄逼人的样子,突然就很气,她怎么跟那群熊孩子一样,非要牵着自己走?强撑面子辩道:“这不…好在卫青没大事,李敢毕竟是九卿官员,他们两个可以来告状啊!大庭广众下毫无顾忌的杀人,朕还不能训他几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