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692)
应该是看出任安的害怕和犹豫,上首霍去病的声音又放缓了些,还带了些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配合着翘起嘴角,“他伤了我舅舅?他还有这本事呢!”
曹襄稳了稳心神,对任安的出现表示怀疑,出言警告道:“任安,卖弄口舌跑错了地方吧?”
“臣怎敢拿这种事随便乱说!!”任安有些慌,他本就有自己目的,见事情没有朝着自己想的方向发展,对方还怀疑他说的真实性,立马反驳道:“卫大司马确实受伤了!本来都好得差不多,但前几日围猎时用力过度,想来是伤口有碍,田仁这才一连几天偷偷前去换药,就怕这事被人知道!”
“任安?”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三人身后,颤抖着响起,田仁在那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
任安心虚不已,怎么田仁这个时候过来了,只好磕磕绊绊解释道:“田…田仁…我是无意说漏了嘴…”
看着田仁恐慌和惊愕的表情,曹襄和霍去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再不信对方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得…信了......
毕竟昨天他们晚上去找卫青,确实就听躲躲闪闪的田仁说明日再按时来,原来是受伤了?
霍去病整个人冷得如同刚下战场的寒刀,不仅残留着吞血嗜骨的杀乏之气,还虎视眈眈的,几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夺人性命,与刚刚的闲适之态大相径庭。
“怎么受伤的?”
任安这下只觉得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拧出了褶皱,紧张得发出细小密密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什么时候?”霍去病没了耐心,杀意四溢,几乎把任安从地上提了起来,“说都说了,现在犹豫什么!”
“任安!!”田仁刚警告的喊出了名字,就被旁边的曹襄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出声。
任安结结巴巴的出口,“侯..侯爷..就是大司马从鼎湖回来的那几天,李敢带人来行刺,听田仁说是…为父报仇。”
“任安?”田仁心凉如水,他怎么变成这样?
李敢好大的胆子!!曹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探目去打量任安和田仁,前因后果都齐了,这样大的谎言俩人合伙撒,概率几乎为零。
可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是…大将军刻意隐瞒…那...为什么要瞒?
或者说不瞒,现在会怎样?李家,大概就此消亡了吧…陛下都没有借口法外施恩留下李敢的...
那当初为什么瞒?带人刺杀,怪不得能伤到卫青,可难道卫青只是因为李广自杀,所以心存不忍,对李家退让么?
曹襄觉得卫青还没有圣母到这种地步,当时鼎湖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应该也有为了陛下的原因吧?
这么多年的朝堂生涯下来,曹襄渐渐明白一件事,之所以陛下一好,万事俱安,各路人才无论怎么争锋都愿对陛下效忠,不止因为刘彻是陛下,还以为刘彻是个好陛下。
就拿军中之事说吧,无论是六郡子弟还是新贵将领,朝中的任何一人,陛下都不会对他们做’狡兔死走狗烹’之举,不止不会做,还避免让他们误会。制人,也治心!
所以,依陛下与卫大司马的默契,卫大司马更不会帮陛下传达这样的信号给臣下,所以即使新贵兵将风光无二,他也对六郡子弟礼遇有加。
这次鼎湖出事,长安动荡,甚至威胁到了未央安全,卫大司马也没有穷追猛打,陛下醒了,六郡自然安稳,他只问陛下如何处置,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再看陛下对李蔡的处罚,算是敲山震虎,六郡风头最盛的李家,连失李广李蔡俩位重臣,就剩李敢在朝中独木一支,后续再翻腾,也成不了气候。毕竟总不能就此把六郡旧贵都赶出朝廷吧?那也太让其他人寒心了。
所以,瞒下来,对谁都好,陛下更不会为难…
这一切曹襄可以很快想通,可霍去病能想通吗?
或许霍去病也能想通了,依然无法接受,任何人用任何理由伤自己的亲人,还是从小把他带大的,如亲生父亲的舅舅!
卫青对霍去病来说,意义,非比寻常的!
“去病!”曹襄很快的抓住霍去病的衣角,“你冷静点,这事怕有更多的前因后果!”
对上霍去病清澈漆黑的瞳仁,那里面除了泼天盖地的愤怒,似乎再多余的情绪都容不进去了,曹襄怎能猜不到他想怎么做,暗道不好,沉声暗示他,“去病!这事?”
霍去病没有甩开他,只是深深的、静静地回望他,半个字也没有说,但那眼神中分明写着,你觉得我不懂这事有蹊跷?曹襄瞬间闭了嘴,两人见面之后就鼎湖和长安的情况都互通有无了,他手下的兵将才刚刚起步朝堂,不代表他也是刚刚起步的鲁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