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566)
这些天任凭言笑怎么喊闹,曹襄都随她折腾,逼急了也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听她絮絮叨叨的喊,等她累了给她倒上一杯茶,转身去忙自己的。从小到大他们都很少吵架,这次算是吵最凶的一次,曹襄也不是圣人,没有经验的事情,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场争论为好,只能继续清冷又平静的回道:“心怀歉疚,不想吵也不想说话,给我点时间吧!”
心怀歉疚?该心怀歉疚的是她吧?为了他,自己委屈了母后和舅母,她还没有心怀歉疚的不想说话呢,他在这里装什么?
“好!给时间是吧?我给你时间,给你一辈子时间,你就想上一辈子吧!再也不要来找我了!”言笑耐心也用光了,一跺脚,转身就走,堂堂卫长公主才不要受这种冷战的窝囊气!
雨后夜晚总是要格外静谧些,曹襄把怀中随意收敛的竹简随手一摊,周围瞬间静了下来,他甚至能听清言笑走出去时踩了几次水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沾染寒气?
唉......曹襄跌坐在书桌上,止不住的头疼,冷漠疏离,他也不愿意如此,可是他也要面子,他也有骄傲,言笑可以坦然面对皇后、舅母和母亲,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若无其事的笑?毫不知情的请安?曹襄做不到!
尤其是他记忆深处还有那么隐秘的往事!
记得正是卫子夫怀孕的时候,大着肚子快要临产,惦记着她,言笑和霍去病都不肯出来玩太久,他只好多往宫里去。
给言笑和霍去病准备的驱蚊荷包落在了长信殿,他走了一半,吩咐人原地等着,自己跑着回去拿,却听到了一番他这辈子最想忘记的对话。
“现在卫夫人那里只信任你,这只是让人心智恍惚的药,再多就是影响她的睡眠,可能还会有些幻听什么的,不过都不打紧,绝对无害的。剩下的你再多聊聊孩子的事情,我再多嘱咐她别忘记日常去椒房殿请安,她自然会发现不对的。”
听平阳公主不说话,王太后继续循循善诱道:“如果你做了,我就答应你的提议,跟他父亲养病一样,让襄儿奉旨去往平阳,不再掺合长安的事情,也绝不会有平阳侯一族萧条的闲言碎语出来。而且我也给你选好了新夫婿,你不是想跟你姑姑比吗?堂邑侯陈午算什么,祖上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草莽小贼,举事都要听母亲的,后来不过是跟着高祖异母弟弟做了几年丞相才得了脸。这些年更是代代都没有作为,如今更是个不中用的,连算个帐都费劲,怪不得你姑姑瞧不上他,连带着也埋怨你皇祖父!可我给你选的人那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祖上都是顶天立地的开国功臣!世代文武双全,日子绝对比你姑姑好上千百倍!怎么样?”
平阳公主说:“我是很想跟姑姑比,但是曹时刚去,我刚从平阳回来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思。再说她马上就要生了,此刻有多凶险您心知肚明,万一是个皇子呢?她现在分明就是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您却让我下药?”
“你放心,那肚子里也是我的孙儿,我怎么会害她呢?我自己都已经试过了,就是两天多梦控制不住的想些有的没的,其他一点都不影响,况且,椒房殿的孩子也是你弟弟的亲骨肉啊!你不想救出来么?”
“想,但是之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是现在救?为什么是她去救?陛下知道吗?”一连几个问题出口,这回轮到王太后不说话了,平阳公主叹道:“看来陛下不知道,母后,你不觉得自从太皇太后故去,您就变了很多了吗?子夫肚子里那可是弟弟的亲骨肉,您就狠得下心?”
“我当然也心疼,可是正是因为知道最近他心软念情,我才着急的。有一就有二,这孩子若是被我救出来,不罚陈阿娇,还会有以后的,必须非卫子夫不可!”王太后似乎觉得出口语气太过强硬了,转瞬又放轻了声音,继续晓之以理,“你看看窦太主都闹得满城风雨的养男宠了,陛下不还是不管不顾吗?他心里到底是念着那是他姑姑和表姐,念着亲情,可她们做的一点都配不上她们的身份,尤其是皇后,皇后是属于江山社稷的,是要为朝堂之事出力的,这是太皇太后在我立后的那日教我的,我可是记了一辈子!”
教你的?平阳哪里会不明白王太后,见着窦太主和太皇太后都对弟弟尽心尽力,弟弟也跟她们两个虽然吵架,但也亲近,母后心里是不痛快的吧?或许还有点嫉妒,所以才会那么反常的去争取朝堂之事,撒娇胡闹,提各种要求,想在弟弟最看重的地方上,找找自己的存在感。人老了,倒是越来越孩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