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556)
月皎继续说:“她们两个本就出身好,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倒是我们两个...我当时没有愿望,说听公主吩咐,毕竟被摆布的人生有愿望又如何呢?可我好喜欢你的愿望,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你说,希望你可以将来的夫君是个可以被你改变的人,最起码要有一点你卫子夫的影子,将来走出去若是有一番作为,也算你见识过天涯海角了!”
“所以...你看你其实...并不怎么了解我,对不对?”
卫子夫并不明白她说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梦想,现在提梦想还有用吗?对了!“卫青呢?他为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以为,是你同意了的。”
“他以为…”卫子夫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两遍,“是陛下告诉卫青一切都是我所请吗?”
所以他就为了自己,没有出言说任何反对意见吗?他...这么听自己的话吗?
“也是我不让他说的!”月皎躲开她探寻的目光,尽量平稳的回答她。
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已定,她来收尾,有些话,再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床榻的丝帛被月皎悄悄揉进手心,转瞬又继续自顾自的说,“子夫,我不是你,你不是我!你也不能明白我的梦想和愿望,为了将军,我可以卑微入尘埃,我可以悄无声息居身后,我也可以让出一切做妾室,我…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陪着他,只要能陪着他,怎么都好!”
卫子夫有些不明白她,不知所措的回答道:“可你…本不是妾侍...”
“小锦总问你,为什么你不许其他人给…给将军送妾室,总是让她帮我解决掉,她们不明白,我明白!你看着温温柔柔的,实则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你介意!你一直都介意,你从进宫开始就介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一个在年少就想着在天地之中留下自己印记的人,哪能是个隐忍退让的女子呢?所以你把你得不到的东西,都给了我...这一切…我都明白!”
“可是…”月皎红着眼看她,眼泪簌簌而下,仍然笑得很倔强,字字难吐却字字清晰,“可是,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你...你不介意?”她的意思是,她不介意卫青有那么多妾侍...瞬间,卫子夫如坠深渊,轻轻飘飘的四个字,轻而易举将苦苦悬在悬崖处的她,轻易打落,极速坠入不见底的深谷。
就这四个字!让她自己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都转眼成了个笑话,她不介意?那就是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自作多情,都是自作主张!自己一向爱管闲事,周围人的家事,她都爱管,入宫之后已经很收敛了,当皇后之后,更无人敢怪她多管闲事。
可这句我不介意,比入宫之前别人反怪她多管闲事还要让人伤心,比偶尔听到别人背后嫌弃她多此一举还要难过,就像是得了千八百把尖刀在心上割,痛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你…”
“子夫,这样的日子,你过得不甘心,可我甘心!”月皎迎上她躲避的目光,紧紧箍住她的双肩,强势的逼迫道:“我甘心退让,只要能有一席之地,怎么都好!我不在乎那一席之地是怎么被人施舍来的,我也不在乎那一席之地有多么屈辱,我甚至不在乎那一席之地可以存在多久,你看未来的日子,你手握未来的希望,仔细筹谋越过越好,可我不一样,我只活在当下!能陪上一天,就是一天!”
“你是想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给了你我想要的东西,而不是给了你想要的吗?”卫子夫泪眼婆娑的拽着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来确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自己为她所争取的和所付出的都是个笑话吗?她平日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是不是认为自己就只是个惹人厌烦、贸然插手弟弟府中家事的姐姐,每次看到自己出手拦截,她是不是都满心嫌弃、暗自皱眉?
“所以...是我错了吗?”
月皎肯定的回答她:“错了!子夫,你真的错了,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稀罕!”
“我们几个当中,真的只有你一个人适合当皇后。因为你从来都对陛下没有什么惧怕感,没有什么敬畏感,哪怕是你弟弟当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你依然能坦坦荡荡的面对他,说生气就生气,说争吵就争吵,只把他当一个普通人。可我不是,我崇拜他,我敬畏他,我仰视他!我为他做什么都可以!何况只是退让一个妻子的名分呢?”
“所以你错了,你不该替我做主,不该帮我清理府内的姬妾,不该帮我挡掉一切伤害,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我只能孤军奋战,还把一个没有污糟,没有姬妾帮手的长平侯府交给了平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