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1060)
并不高的台阶,磕倒了三次,才涕泗横流的跪进殿内,“皇后....”
再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邢经娥又擦去不由自主垂落的眼泪,才缓缓起身,“大人,皇后身后事不必您多费心,只望我在未央宫内做的一切,您权当不知,自会有人救您。”
“邢经娥...”公孙遗哽咽数次,才堪堪将话说全,“太子府良娣等人已全数自尽而亡,博望苑幸存之人也尽数下狱。臣从当初愿意接领少府开始,就料到会有不得善终的一天,何必皇后临终费心安排,臣,还不屑做临阵倒戈贪生怕死之辈!”
“长安死了很多人,皇后想我们都能尽力活着。”
公孙遗却道:“臣会尽力活着,但不会苟且偷生!皇后虽然不在了,但未央宫有臣在,便不会乱!”
邢经娥转头望着似乎只是安睡的卫子夫,温柔的说,“这是你的愿望,但你看,你死了,就是有很多人不听话!不过没关系,很多人见你死得轻飘飘,见卫家之众退出朝堂没得轻飘飘,就以为大厦将倾,钻营可幸存,可替代...却忘了...这里是大汉未央!这黎明不来,还没了继续洒血的先锋,迎接他们的,可就是更多的人命!”
“邢经娥...”公孙遗望着她手上的匕首,转头又见殿门都是她宫中的人,突然有些后怕,要是他此刻没有顾念卫子夫的赏识,拒绝了盖侯帮他做伪证,以便脱身而去的好意,也许邢经娥就要让他给皇后陪葬了。
“嘘!”寒光一闪,匕首被收回袖中,没办法,尹婕妤不知去忙什么了,满宫就她最大,就她说了算。
当一个人突然意识到这个绝对的话语权时,没有几个人肯如卫子夫那般恪己良善,邢经娥笑得有些邪,“公孙遗,之后几月,大家都会说长安死伤都赖此祸,可本宫觉得,死伤似乎才刚刚开始,你说呢?”
公孙遗依然站得笔直,“......臣不知道。”
“没关系,我们等一等。”
邢经娥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公孙遗也不敢多问,如今宫里都是疯子,而他偏偏甘心服侍这些还有底线的疯子。
夜深了,四周都安静下来,是这么多天来最安静的一晚,只是再没有了温柔和善的人坐在正位,细声果决聊着天下家国了。
椒房殿倒是真的人多了起来,白天不敢来的,如今都来了。
祭拜、上香、行礼,却都不敢靠近邢经娥,倒是最先过来颜容华倒是把一切安排得很好,然后跟公孙遗商量,“虽然要等圣旨回复,但该备的东西总是要备的,等太子....等......等一切过去,皇后还要入茂陵为安。”
“入什么茂陵!”邢经娥似乎疯了,立刻站起来反驳道,“你一个容华也配和少府令议事?公孙遗!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皇后生前自有安排,你是一个都不想听了么?”
颜容华也火了,吼道,“你要如何?听你的,就让所有人趁着陛下未有明旨时,不管不顾的来祭奠么?你看看这拥挤的人潮,焉知半个细作都没有?挖出的桐木人你都忘了么!太子流落在外,万一此举触怒陛下,被小人栽赃,皇后一人担责的努力尽数付之东流!你要她死后都不安么?”
“你是盼着昌邑王能顶替太子吧?”李八子也掺合进来,“别以为皇后不在,你就有机会!”
邢经娥:“再多说一句,本宫要你命!”
“你敢在这椒房殿杀人么?我偏不住嘴,凭什么听你的?”
邢经娥渐渐失了耐心,“我说了,听我的!”
“为何要听你的?你说是皇后说的,就真是皇后说的么?有人作证么!!”
眼瞅着就要吵起来,公孙遗急得直跺脚,“祖宗哎!这里哪里是吵架的时候!”
“那就听我的!!!”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冷叱!众人看过去,才见鬓发散乱,消失了快一天的尹婕妤,领着文校尉等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后面,似乎还押着一个人......
“瑕心?”攸宁率先叫了起来,却被文校尉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
大约是被椒房殿满目皆白的场面刺激了,瑕心激烈的挣扎起来,刚要跪下却被文校尉拎了起来,紧接着就是尹婕妤清脆的一巴掌,“你也配跪!见到皇后如此结局你不心虚么?要不是你令韩说藏起了陛下送皇后的生辰礼物,会有如此横祸,血满长安么?”
还有生辰礼物?
亲近之人皆知,刘彻总是会在七月的某天,送椒房殿一份礼物,作为生贺,日期不定,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后确切的生辰日期。
今年,皇后怀疑刘彻出事的那几天,总是托人打听是否有物件送回长安,总是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