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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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日夜晚,子时,喊杀之声震天!
很多吓得瑟瑟发抖的妃嫔,全部挤到椒房殿,卫子夫干脆亮起来众多的烛火,让所有不安的妃嫔都来椒房殿过夜。
静静地坐着,反而更害怕,卫子夫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据儿心中着急,总想稳住长安及周边后,抽出人手去甘泉救援,哪怕先锋去探探路都好啊!
她的儿子,无论出于公私,依旧盼着一个父皇未死的消息。卫子夫不知道该怎么想,她此刻很希望刘彻死了,这样,一切绝无回头,她也不必害怕,若万事平定,依旧会迎来个执迷惶恐的帝王。
可她,真的希望刘彻死吗?卫子夫不知道,若真有确定刘彻被人害死的消息传来,她会不会想要如今甘泉所有的人陪葬!?
或许从某种程度上,卫子夫总觉得,不论结局如何,她是失败的,拽不回丈夫,劝不回帝王,她的路,平白的断了,比失败的结局,似乎更令人难以接受。
但她的坚持,似乎一直是以生死为终点的,一路上,不断的有人离开人世。
那如果陛下或者她离开呢?
这路,卫子夫总觉得,还不应结束。
因为.......
因为什么,卫子夫有些苦恼,她只是觉得,哪怕刘彻和她都死了,这条路,似乎都没有完成她的初衷和梦想。
那......要怎么办呢?
看着底下一群需要安抚的人,卫子夫索性先丢开她自己的困扰,主动开口道,“也不知道要这样多少日,坐着也是坐着,若有什么问题,尽可问我,一日一问,本宫知无不言。”
听她这样说,反而现场沉默得更厉害了,不让知道的时候,她们很好奇,让她们知道,她们却又害怕了。
她们都曾悄悄的想过,如今这场面,无论何种结局,等待她们的,都不会是如过往那般的日子。
众人面面相觑,生怕问得不好,就丢了性命。剩余尹婕妤等,本就与卫子夫站在一边,更不想发问不合适的,引起恐慌。
半天过去,卫子夫不催促,颜容华却突然开口了,“皇后,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兵役,陛下的几次征伐,皇后的同意,都是真心的吗?”
???
卫子夫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
颜容华接收到了很多的意外,反而更加坦然,“椒房殿,本就应该议这些的,此刻宫外江山动荡,我只想知道一些过往缘由,或许是最后的死得明白的机会了,不可以么?”
卫子夫笑了,多日的紧绷似乎都瞬间卸下,看向因为‘死得明白’而瑟瑟的众人,反而语调轻松讲起话来,“我知道,你们以为我都是为了地位恩宠,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是吧?”
颜容华笑笑,一点羞赧都无,似乎有这样的误会并不值得她低头,这份心气仿佛与年少时,刚刚出世家入后宫的骄矜与高贵,并无二致。
而她这份心性,大约也只能在卫子夫长久的宽纵之下,过了几十年后,依然能鲜活保持。
颜容华似撒娇般,微微后仰,调皮道,“只是不解,又没有其他缘由,做此猜测,合情合理。今日之事必载史书,但妾身想知道,不会被载入史书的事。”
卫子夫也不恼,即使身为帝后,夫妻之间的一个眼神的事,本也没什么好同外人多做解释的,“兵役规定,男子二十三岁服役,你们可知道为何是这个年纪么?”
不止颜容华不知道,其他众多妃嫔,也都纷纷摇头,疑惑的看向她,好奇又专注的目光,突然让卫子夫想起了董仲舒。
当年连略有偏信天感之说的鸿儒学者,都被安排在诸侯王之下,身心俱疲的为相,生生在仕途上输了公孙弘一辈子。
可最后竟活得比公孙弘长了许多年,还在公孙弘墓前留下一番震撼人心的言论。卫子夫此刻才突然能了悟,大约整日里看着这样纯粹求教的目光,纵是千般苦闷也没了。
卫子夫缓了语气,如讲故事一般,温柔道来,“男子二十及冠,正是成家立业之年,尤其是在农家,可耕种、做工、打猎,作为主劳力为家中存粮了。但是年年丰收,哪有如此好的天气,尤其是三年内总要荒上一次,收成了了。同样,也很少有连荒三年的情况,所以定在二十三岁,是方便他们照顾家里,所以才有‘三年耕一年储’的道理。”
““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此话竟被如此之用。”颜容华遗憾的垂下眼眸,她通读颜家藏书,自诩道理通达,到底是少了解了很多实用之理。
“原来如此,没想到现如今怨声载道的兵役,竟然也有如此贴心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