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椒房(1040)
“陛下,其实妾身也可以....”
回答她的,是刘彻冰冷又阴沉的目光,不再浑浊肤浅,像沉迷简单的欲望那般浅浅的笑着,钩弋夫人害怕.....
“妾身...妾身...也可以....可以问问之前...服侍陛下的人。”
之前服侍的?刘彻收回了目光,整个人都黯淡了一些,他是帝王,注定了生活只会向前。
哪怕做错,也只有向前看一条路。
之前?回头?都不应属于他。
“不必了。”
钩弋夫人再迟钝都反应过来了,这些她陌生的命令和习惯,都是卫子夫与刘彻的默契。
面对这样的尴尬,她没有办法不去介意,甚至想了很多很多的办法去改变,一点一点的去影响......
但刘彻总是不能适应,甚至会对她大发脾气!钩弋夫人知道,这个帝王每次发脾气后的欲言又止、沉默踌躇,都是一个刘彻不肯说出口的名字——卫子夫。
相知一生的皇后,相伴一生的妻子,哪怕再相见,两人,极尽疏离,极尽厮杀。
但刘彻身边的位置,是她这个哪怕担了所有奇异祥瑞的妾,永远都无法取代的。
这个时候,岁月有多长!有多醇厚!有多强悍!!没有谁比钩弋夫人体会得更加深刻。
她害怕,她此刻的害怕和忐忑,不止来源于皇权一句定生死的狠绝,更来源于这种岁月累积下来的力量。
身为裹挟在其中的当事人,钩弋夫人在这一刻深深的了解,为什么邢经娥总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李广利会去家乡千方百计的选自己,帮自己获宠,试图影响充满了卫子夫影子的刘彻,哪怕一点点......
“侯爷,我真的无能为力,以后...恐怕很难帮到您了。”
李广利冷笑一声,“生了孩子,便有了二心?你也太无知了,别忘了陛下对欺骗他的人有多恨!当初栾大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两位公主的结局你也看到了!万一有人说透了你手握钩玉的秘密...你以为你儿子身上的祥瑞,不会被怀疑?还能帮你躲过杀身之祸?”
“我说过了,弗陵十四个月,真的不是我动了手脚!!”
“我不管这些,总之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有你好看!”纵然是在甘泉,李广利也不敢多与钩弋夫人相处,只狠狠警告道,“收起你拈酸吃醋的嫉妒心!再敢妄自阻拦姚定汉告诉陛下长安的消息,你父亲可就危险了!”
“你!”
李广利可不管钩弋夫人如何跳脚,转身就气呼呼的出宫了,真是废物!就凭着他妹妹死前仓促的几手安排,自己都能与邢夫人互相制衡许多年。若是他妹妹能活着,哪里用得上钩弋夫人?
这一夜,钩弋夫人睡不着,刘彻却睡得很沉。
他,梦见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事。
——
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刘彻还在被太皇太后掣肘的时候,因为不能明着作对,只能气得在永延殿一圈一圈的转悠。
卫子夫就在悄悄的数,一个两个三个...
“你在数圈?”
“没有……”
“你骗朕?”
“怕陛下累着,”卫子夫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请罪道:“数了。”
刘彻气得瞪圆了眼睛,刚想抬脚走又收了回来,摆袖坐下,“多少圈?”
卫子夫笑嘻嘻的凑上去敬茶,“四十九了!要不陛下再转一圈凑个整?”
“哼!就不!”
——
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
刘彻跟她随口叽里咕噜的磨叽,前言不搭后语的抱怨,
那时只有卫子夫一脸认真的点头听着,
他便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后来什么朝堂事情都说,记得卫子夫偶然间回了一句,“所谓文治武功,千秋万代,必有传承,陛下想的是人人都有资格继承,人人都应宽容以教,若未来真有打破宗族闭塞的学堂,实在是件极好的事。”
他很惊讶,“你在认真听朕说的?”
当时卫子夫的表情很懵,“是啊,陛下不是每日都在说嘛!”
“朕的意思是....你认真听了?”
“就我们两个人,站着说,躺着也说,我自然是认真听啊!”
“你...听懂了?”
“妾身虽然蠢笨,但是日积月累的能听懂也不奇怪吧?”
“日积月累?”
“是啊。”
刘彻在梦中依然能感受到他自己在那个当下,有多么的惊喜!
那……是不是不管什么废话多磨叽几天,大家就都能听进去了?比如一些儒家说法,庶民虽然一时听不懂,但日复一日,从小就学,慢慢就浸淫到了。
“不行,子夫,朕得拿你试试!”
“什么?”
“试试怎么当一个傅者!一个天下人的大傅!”
“一定要学吗?我觉得我不一定适合。”